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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红凤】(3)小舅子的阳谋

    第三章·小舅子的阳谋

    2021年5月22日

    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流寇终于开始攻城,走在最前面的贼兵蓬头垢面,衣

    衫褴褛,手里挥舞着粪叉镰刀,面色菜黄,有气无力,与其说是兵,倒不如说是

    一群饥民。

    这些人毫无阵法,熙熙攘攘的前进,嘴里唱着最古老的造反歌谣:发如韭,

    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一开始唱的声音还不大,不过随着越来越多

    的人加入,汇聚在一起,声势撼天震地,守城民壮皆是暗暗心惊。

    沉晨对这一切却并不陌生,流寇所到之处,搜刮一空不说,还逼迫民众加入

    行伍,行军时充当苦力为其搬运物资,攻城时充当填壕冤魂。

    一开始许多守城的主将出于仁慈不愿杀戮饥民,愿放饥民入城,不过那些真

    正的流寇往往就藏在饥民中间,从背后突然发难,往往能借机夺下城门。

    待到饥民走过一株绑有红丝带的小树旁,城头就有人大声吼道:「注意了!

    五十丈距离,用轻箭!放!」

    只见那些弓兵纷纷搭箭。

    弓弦齐响处,密密麻麻的白羽箭纷纷腾空而去,落下时如下了一阵箭雨,饥

    民身上毫无防备,有的被穿了个透心凉,有的被扎腿,最倒霉的是被箭头钻了眼

    睛,那豪迈的造反歌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呼天抢地的哀嚎。

    沉晨有时候挺羡慕这些弓兵,能在远距离杀人,自己却伤不到分毫,而且大

    多数射手能在三息之内射出二十发,能做到这一点都是从小就苦练的缘故,因此

    城头上充当弓箭手的大多是村里的猎户。

    平常这些人在村里也容易辨识,因为只要注意观察,他们走路的姿态与常人

    有些许不同,想模彷都难。

    许多饥民吓得落荒而逃,不过很快又被监阵的贼寇赶了回来,这些贼寇穿着

    黑衣,抓住逃跑的人就是一刀,饥民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往城墙这边跑,结果又被

    弓箭手射死射伤大半,许多人进退失据,只能坐在地上哭,贼寇豪不留情地赶上

    去将其杀死。

    沉晨开始可怜那些村民,他们从前也都是跟自己一样,有父母有耕地,过着

    平凡的日子,现在沦落到如此地步,都怪天杀的流寇。

    也许这就是教书先生所说的乱世人命不如狗吧,很快这群饥民就被双方联合

    绞杀干尽,插满了白羽箭的阵地上,到处都是七倒八歪的尸体,只稍微停歇了一

    会儿,流寇再次发动第二波进攻,这次换成披甲流寇举着盾牌,组成方阵掩护攻

    城梯前行。

    若是遇到对面披甲,弓箭手们只能放近了之后才换上破甲重箭直射,专杀那

    些抬攻城梯的人,不过对方有了盾牌阻挡,杀伤力有限,很快一架架浮桥在护城

    河被搭起,攻城梯也顺利搭上城头,梯子的一头还有尖锐的铁钩子,深深扎进砖

    墙里,凭人力很难推倒。

    硬碰硬的时候终于到了,一直躲在城垛下的沉晨立刻用破布蒙住口鼻,举起

    一个陶罐朝梯子下面的人堆里砸下。

    砸完之后看也不看,立马又躲了起来,不过刚刚才低头,一支箭便呼啸着贴

    着头皮擦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身旁的黄二狗却丝毫不见恐惧,一边扔着陶罐一边拍手作乐,像是小

    孩子在玩游戏一样,沉晨几次想拉他藏起来,他反倒怒道:「贪生怕死!要你多

    管!」

    话音未落,额头上就中了一箭,鲜血直流,直接躺在了地上,有专门清理伤

    员的壮丁立刻赶来摸了摸脉息,连药也不用上,直接将他抬下城去,显然已经没

    了气息。

    黄二狗就这样死去,也不知他父母知道后会哭成什么样子,沉晨知道黄二狗

    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他爹不爱说话,总是闷头抽旱烟,他母亲则是话唠

    ,村里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嘴碎了一些,不过对人还是很热情的,小的时候沉

    晨还去过他们家吃饭。

    不过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因为大家都忙着杀敌,无数陶罐都被砸了下

    去,清脆的瓦碎声此起披伏,下面惨叫声也跟着呼天抢地,原来那陶罐里装的全

    是石灰,罐子破碎之后,石灰到处弥漫,无孔不入,不但能灼伤眼睛,还使人无

    法呼吸,若是不懂的人用清水洗眼,那石灰遇水沸腾,伤上加伤,只能用清油洗

    眼。

    迷了眼的贼寇四处乱窜,又踩死踩伤无数同伴,城下一片混乱,呛人的白雾

    甚至飘到了城头,慌的众人纷纷用破布捂住口鼻,依旧

    咳嗽个不停。

    不久流寇那边鸣起锣来。

    蚁附的群贼纷纷如退潮的海水,四散奔逃。

    待白雾褪尽,护城河已被尸体填的满满当当。

    重新整顿一番后,群贼再次发动攻势,这次人人都用布蒙着口鼻过来,不过

    守城民壮又改用火油瓶,威力更甚,火油能一直黏着盔甲烧,烧的群贼哭爹喊娘

    ,众多烧焦的尸体弥漫出怪异的rou香味,熏的城头众人纷纷呕吐不已。

    正打的激烈,有个黑衣家丁冒着箭雨跑到沉晨旁边大声道:「晨哥儿,我们

    家少主子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由于声音嘈杂,双方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沉晨也大声回应道:「又有什么事?」

    那人道:「去了就知道,快跟我来。」

    说着举起盾牌护着沉晨离开。

    两人弓着身子下了城墙,一路上许多妇孺或挑或扛,来来往往地往城上运送

    火瓶灰罐。

    还有人架起大锅熬煮大粪,大伙儿管这玩意叫金汁,恶臭不说,只要浇到敌

    人头上,即便不被当场烫死,金汁入体更惨,无医可治。

    另外还有狼牙拍、滚钉锤等城防大杀器也被抬了出来。

    沉晨估摸着,流贼不死个五千人,肯定破不了城。

    那黑衣家丁带着沉晨来到村里的废旧仓库,事先杨曾虎已经将这里收拾干净

    ,作为临时大营发号施令,沉晨进去后,就见两个长衫老者围着杨曾虎争论不休

    ,一个说守城当以稳固为上,切忌用险,一个认为用兵应出奇招,不能总是被动

    挨打。

    沉晨认识这两人,一个是杨家的掌事总管候永明,一个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廖

    国先,别人倒也罢了,那廖国先是沉晨的恩师,教学颇为严厉,沉晨对他是又敬

    又怕,见了他连忙拜道:「学生见过师尊。」

    廖国先见了他板起脸道:「你不在城上杀敌,来此为何?」

    杨曾虎连忙道:「恩师不必责怪,是学生有事叫他。」

    说着转身对沉晨道:「你先去外面候着,等我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再说。」

    沉晨答应着,正要走开,那侯管家连忙对杨曾虎道:「你既然找他,必有要

    紧事要说,这守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我们等一会没关系。」

    说着拉着廖国先走了出去。

    杨曾虎也不反对,与沉晨两个人恭送廖先生出了门,等两人走远了,回身便

    关上门。

    杨曾虎神色复杂,过了好一会儿道:「现在给你个任务,你去把妹子给我从

    城上劝回来。」

    沉晨不解道:「她可是你的亲meimei,按说应该你去劝说才对。」

    杨曾虎道:「她那倔脾气犯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再说你可是他的未婚夫

    ,城头上矢石如雨,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安危?」

    沉晨摇头道:「话虽如此,你从来不许我们见面,直到现在我们连句话也没

    说过,我去劝她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