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心

    夏泽半夜就走了。

    小桃又累又倦，睡得迷迷糊糊，他具体什么时辰走的也不知道。只是到了晌午，从榻上醒来发现不想见的人已经离去，就足够小姑娘心欢雀跃了。

    连着好几天，她难得一身清爽、轻轻松松地起床。她甚至花了心思挑出一套赏心悦目的鹅黄罗裙，慢悠悠地套上，再安逸闲适地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睁着惺忪睡眼看向窗外。

    原来天色大好，处处鸟鸣虫叫好不热闹。

    随意洗漱后，小姑娘用了几口哑仆带来的吃食，便起身找出一把木剑走向院子。这儿屋里院外被夏泽打扫得干净，随地可见的还有他侍弄的花花草草，都是小桃在书里挑选的品种。

    也不止是花草，还有其他什么首饰明珠、武功秘籍，只要她想要，下次见面一定会送来。

    夏泽就是这样，他愿意宠着人的时候，各方面都能面面俱到。

    当然，得付出代价。

    凉风习习，小姑娘压了压衣襟，脖子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掐痕吻痕被勉强遮掩。她站在庭院中心，忍着酸痛的身体深深呼出一口气，起手练起招式。

    她会的剑招很多，夏泽给她誊写了各路世家的剑法，可惜，她空会其形，剑招的真正威力完全发挥不出。

    她的奇经八脉能运行的内力渺渺无几，由于先天不足，导致有些重量的长剑都无法驾驭，稍有不慎伤的就是自己，所以夏泽才专门打造了各类精巧的木剑供她驱使。

    刺、劈、抹、挑，小姑娘提着孩童玩具似的木剑一遍又一遍反复练着飘摇十三式。到最后，一式摇月拂影还未使完，颤抖的手腕便脱力了，不受控制地将木剑扔了出去。

    砰――木剑砸在了泥巴地里，小桃眼巴巴地跑去捡起，拽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净污渍。她将它抱在怀里，索性坐在了地上，秀丽的小脸有些发愣。

    天上鸟鸣闹哄哄的，抬头看见一只落单的雀儿迷失方向，在院子四周徘徊盘旋，又在一声清脆的啼鸣里，展翅飞向看不见的远方。

    小姑娘被彻底惊醒，精疲力尽似的，竟直接躺倒在地。薄云流转，她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方被框架成四四方方多年不变的天空，终于忍不住举起胳膊捂住双眼，两行湿润从眼角流下。

    被困在这里有多久了呢？

    好像打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了。

    她是林老爷子的侍妾所出，林府虽然立足于江湖，但对于一众女儿教养的太过严厉，没有允许是不准离府的，只得整日呆在各自的院里绣花弹琴。

    不出意外，她在出阁之前是看不见别处人间。

    所以很小的时候，她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偷看兄长练剑了，看他如何将长剑舞得畅快潇洒，看剑尖挽出的剑花是怎样的利落出尘。

    兄长发现偷看也不责怪，心情好时便喊她到跟前侃侃而谈，给她讲剑法的由来，讲江湖里那些剑法高超的剑客，讲林府之外的广阔天地。

    小桃很是向往，后来在林府浑浑噩噩的枯燥生活里，唯有那把剑是她的梦。是幼时的幻想里，唯一能为她劈开枷锁获取自由的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