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姐，你真的疯了

    “把，把元妓拖出去重打四、二十大板……”

    “哎哟，少夫人，这怎的还有减少的道理，这是多么不舍得？”少二夫人不依不挠，她心里简直快活死了，这柳无依可算是在她这栽了跟头。这眼含泪水的模样属实可怜呀，果然，柳无依的软肋是叶流觞，叶流觞的软肋又有周小丫，就跟顺藤摸瓜一样。

    “二夫人还是别添油加醋了，人在做天在看，现在少爷中举解元，鸿运当前，若是把人打死了冲撞了少爷以后的运势又该如何？”柳无依愤怒的盯着少二夫人，她已经什么都懂了，是这二夫人，只是这回她真的狠狠栽了，竟然毫无办法。

    “你，柳无依，你说什么呢，难不成你怀疑我？”少二夫人顿时不乐意了，她尖声的大叫，声音诡怖又刺耳。

    “我可没这般说，二夫人为何要上赶着承认呀，心里可是有鬼。”

    “你，你炸我，夫君，不是我，这柳氏故意的。”

    “行了，都消停些，不知道今日是本少爷的大喜事吗？就在这丢人现眼，赶紧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呆着。”林宇冷声打断，他虽然不问内宅事，但也不傻，眼前两个夫人这般，这官银一事定是因着可笑的内宅斗搞出来的。只是这种内宅矛盾不该是作为夫君的他来管，这该是作为主母的柳无依去协调后宅矛盾的。作为天元，他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拜官进爵，开枝散叶，光宗耀祖。

    “夫君，你，哼。”少二夫人想要反驳什么，可是看到林宇阴沉的表情，她只好硬生生的收回了话负气离开，两个婢女只好连忙追上自家夫人。

    见二夫人离开后，林宇又不悦的吩咐，“就一个妾你都管不住吗？整天板着脸作何，妾上杆上线也不知道管，这府中的奴子也不见得你管，作为主母，这后宅勾心斗角，奴子们也散漫无度，你平日里都在作何？”

    “是臣妾疏于管教了，夫君教训的是，臣妾日后定会好好管教，整顿后宅。”柳无依垂着头，声音显得嗡嗡的。这哪有时间管呀，况且，她本就不喜欢管这种事情。整日和一群坤泽勾心斗角，像个嬷嬷般管教家奴，更是把新生孩儿交与她说是相夫教子，厉声要求她活成别人眼中温良贤淑的当家主母形象。到底还要求她做到何种地步？

    “哼，这便对了，今日之事虽说是后宅之事，但官银一事还是要给点惩戒。考虑到本少爷大喜日子不宜冲撞，元妓又帮扶府中许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酌情打十大板罢，以儆效尤。”林宇摆了摆手，这事情现在看来大抵是与元妓无关，但在奴仆们面前他必须立规矩，杀鸡儆猴。反正在他看来，作为家主管教敲打府中的奴子是很正常的，免得奴子不懂礼法。

    “少爷仁厚，元妓谢少爷开恩。”叶流觞苦涩道，只是她看的却是柳无依，眼神复杂，带着难过与眷恋，以及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柳无依不忍看，她慌忙与林宇说了声便率先逃回自己的院子，方才叶流觞看她的那一眼就像是一把刀径直插在她心里，让她心痛万分。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无助的把自己抱做一团，仿佛那前院的酷刑也打在她身上了。

    叶流觞，十大板，你撑得住的罢……

    柳无依离开后，林宇吩咐家丁杖十便回去沐浴了。两个家丁作势要把叶流觞架到长凳上，只是叶流觞躲开了，她爬起来自己走过去趴在长凳上，这时的周小丫也已经让人扶下来了。方才周小丫虽然才挨了一板子，现在也整个屁股肿起来了，好在没有破皮。她还在惊恐的抽抽嗒嗒的，直到叶流觞趴在长凳上才回过神来。

    “叶jiejie，你们别打叶jiejie，真的不是叶jiejie偷的，呜呜呜……”她无助的哀求着，一板子她就疼的厉害，十板子会打伤的，严重的话可能还会丢了性命，都是她太蠢了，到头来害了叶jiejie。她呜呜呜的哭着，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哼，没听到是少爷吩咐的吗？快滚开，不然连你也打。”

    “呜，不要，不给打……呜呜呜……”

    周小丫凄惨的哀求，死死不愿走开，那模样看起来比自己挨打还要惨。

    “唉，好了，你快让开些，十板子叶jiejie受的住的，快让开，不然让少爷瞧见了又要罚你的。”叶流觞心头泛着甜意，她想起之前柳无依说的，不能妄自菲薄，很多人在意她，确实呢，眼前的周小丫不正是一个在意她之人吗？有人在意，似乎受罚她都觉得不怎么难过惶恐，反而心里还熨帖的很。

    “嗯，叶jiejie，小丫在这看着，呜呜……”周小丫抹了抹眼泪，微微后退几步，她要在这看着，陪着叶jiejie受罚。

    周小丫退开后，家丁再次举起了板子，几乎是卯足了劲的往叶流觞臀部打去。

    只听见响亮的“啪”的一声，叶流觞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下，她的双眼瞪大，牙关紧咬，可是哪怕如此，那自臀瓣传来的剧烈疼痛还是让她难以抑制的发出痛苦不堪的闷哼。臀瓣火辣辣的，疼痛直达身体内部，那重重的一下似乎把她五脏六腑都打散了。

    这些人想要活生生打死她！她痛苦的看向拿着板子的家丁，板子落下前她看到那家丁一抹快意的笑容。还没等她缓过来，紧随着的板子再次落下，她死死的扣着身下的长凳，身体随着每一次板子都会剧烈的颤抖，嘶哑的闷哼声不断从她紧闭的唇齿间露出。

    粗重的棍子宛如攻城木般，每一下都舞的虎虎生风，那力道哪怕是铁器都能打扁。啪啪啪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前院尤为刺耳，痛苦的闷哼声，啪啪啪的响声以及周小丫的哭声听起来就像是地狱交响曲。周围的奴仆无一敢上前，全都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看。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叶流觞疼的受不了，可是她却叫都叫不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大脑嗡嗡作响。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又滴落在长凳上，斑斑血迹看着十分骇人。耳边周小丫的凄惨哭声渐渐远去，她虚弱不堪的闭上了眼，要死了吗？

    十板打完，叶流觞早已不省人事，周小丫再也忍不住的扑上前，顾不上自己这样会不会受罚，她只是凄厉的嚎啕大哭，甚至不敢碰叶流觞，叶流觞身上的鲜血让她魂儿都快没了，都是她愚蠢，这么蠢的她害死叶jiejie了。

    “呜呜，你们，你们打的这般重，你们要打死叶jiejie了，呜呜呜……”

    “你说我们有何用，这是少爷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家丁们不以为然的说，他们把长板收起来兀自离开，也没有管叶流觞的伤势。他们只负责惩戒，不负责治疗。

    “呜，叶jiejie，叶jiejie醒醒，呜呜……”

    周小丫无助的摇着叶流觞的身子，叶流觞昏过去了，什么都不懂的她只能彷徨的站在原地，怎么办？按理说得找大夫，可是她一个奴子，怎么找大夫呀？她无助的想要哭，可是太过慌张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只能凄哀的叫着叶流觞，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冷风呼呼的声音。

    周围的家奴们早已吓坏了，他们都想起几月前红花和绿柳的事情，现在这元妓也躺在这了，一时所有人都不敢上前，不知过了多久，周小丫泪都快哭干时，总算有人来了。

    “哭什么，先把元妓抬回房，我去请大夫。”秋华刚刚走近就被叶流觞的惨样吓了一跳，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吗？她赶紧吩咐周小丫，伤的这般重在这阳光下冷风中吹伤不起的。

    “嗯嗯。”周小丫就像是找到主心骨，她手忙脚乱的要扶叶流觞，只是这伤的太重，这般扶着不行，她又迷茫的看着秋华。

    “唉，你们几个，把元妓抬回去。”秋华叹了口气，这周小丫确实很傻，看来平时都靠叶流觞关照，不然估计早就被欺负的渣都不剩了。

    几个家奴只好浑浑噩噩的走上前，几人用一块平木板把血迹斑斑的叶流觞抬回房间。不一会儿，秋华就领着大夫回来了。来人是京城第一医馆妙春堂的李大夫，人称妙手回春，李大夫救治的病人多不胜数，大多都是达官贵族，口碑极佳，这请最好医馆的大夫过来给一个奴子看伤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意思了。

    “唉，打的很重，没个一月估计都下不来床。”李大夫给叶流觞仔细上了药，拿纱布盖住血rou模糊的臀部。

    “这般严重？有劳李大夫尽量开些好的药。”秋华紧张道，伤的这般重，这些家丁，这二夫人，她定要告诉小姐。

    “开好药可以，只是这价钱……”李大夫有点为难，这看着是个奴子，他还没搞清楚怎么进府是给奴子看病呢。

    “无碍，这银钱我家小姐会给。”

    “既然如此，老夫便开些好药，但是她到底年轻，身子不比成年天元，至少得好好将养一月，平日里多给她吃些补身子的东西，不然怕是会亏了身子。”

    “好。”

    李大夫不一会儿便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连串药材，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便拿着自己的药箱告别林府。秋华连忙拿着药方去买药。

    周小丫也只能念念不舍的离开，她很想留下来照顾叶jiejie，可是她是坤泽又是奴子，根本不由她说了算。这时候的她首次万般讨厌自己是个奴子，这进府以来她也日日活在安逸中，甚至觉得在府中当个奴子没什么不好，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奴子终究是奴子，不仅随意就会掉脑袋，就连想要照顾叶jiejie都不行。

    秋华的效率很快，她在药铺采买了许多药，全都是上好的止血消炎，去腐生肌的，当然用的全是自家小姐的银子。现在她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元妓，若是元妓真的没了，小姐又会变回以前那般麻木的如同一根木头，她不希望如此。买完药，她又按着大夫的要求买了许多红枣桂圆，连阿胶都买了很多，生怕元妓亏了身子。

    直到柳无依在自己的院子里快要急疯时，秋华终于回来了。

    “她如何了？”柳无依一看到秋华就连忙走上前，脚步踉跄，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

    秋华吓了一跳，她连忙扶住仿佛没了分寸的小姐，急声道，“没有性命之忧，我已然找了大夫诊治了。”

    “没有性命之忧？她伤的很重吗？”柳无依抓住了秋华话中的重点，不是伤到什么程度，而是没有性命之忧，打了十板子居然到了要用性命之忧来形容吗？一股寒意由心底窜了出来，柳无依整个人都为之哆嗦，脸上的血色霎时就褪的一干二净，这得打成啥样呀。

    “小姐不必过多担忧，妙春堂的李大夫说了她无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就好，我都让大夫开了好药，补身子的东西也买回来了。”看到自家小姐的模样，秋华连忙解释清楚。

    “那就好，都买了是罢，她是要吃补身子的东西？银子够不够，你不要买便宜的，若是不够，我这还有。你尽量每日都熬点阿胶，对，我这里有之前柳家送来的阿胶，这个比外边买的好，你都拿去熬给她喝。”柳无依慌里慌张的拉出床底的箱子，不一会便翻出压箱底的补品，都是些阿胶鹿茸灵芝啥的。这是之前柳家送来给她补身子尽早怀上后嗣的，可是她不喜欢也就偶尔吃几次，没想到这她嫌弃的东西现在倒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小姐，这，这都是老爷送来的，如何能够给那，那一个奴子吃。”秋华难以置信，这些都是何等名贵的东西，吃这些东西如同吃金子，如何能够给奴子吃，况且小姐自己要调理身子的。

    “无碍，这补品我吃了也是浪费，隆冬将至，若是不好好调理她会落下病根的。”柳无依无所谓的道，这种东西柳家经常送来，让她吃了才没用，调理身子给林宇生孩子吗？

    “唉，那我每日拿去熬给她喝。”

    “好。”

    柳无依总算是放心了，她例行去偏殿看看孩儿，只是心里装了事情的她有点魂不守舍，叶流觞到底伤的如何了，虽然秋华说无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想要亲自看一看。可是自己一个夫人别说看叶流觞了，现在的自己就算去前院都没有能力。心中的忧愁占据她的大脑，傍晚林家人吃家宴的时候她都没有状态，吃饭吃的味同嚼蜡。

    “怎的柳氏吃这么点，可是没有胃口？”林老夫人看着柳无依只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碗筷，她和气的问。

    “无碍，只是儿媳今日不大舒服。”柳无依擦了擦嘴，脸色有点白，看着确实不舒服的样子。

    “身子不适便回去歇息一番，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告知宇儿。”

    “好，儿媳谢过娘亲，便先告辞了。”

    看着柳无依低落离开的背影，林宇有点疑惑，这人怎的突然好像xiele气似的，明明白日里还很有精神头。难不成是因着惩戒奴子冲撞了，医理好像有邪气之说，身子弱的人见了血气会染上邪气，在他看来柳无依似乎是这样。他吩咐一旁的婢女，“等会你让厨房熬点安神汤给柳夫人送去罢，让她好好歇息一晚。”

    “是。”

    林老夫人对林宇的举动很是意外，这宇儿中举后似乎真的变得有担当了，不仅孝顺她，也关心妻儿，越发有林府继承人的模样了。

    “宇儿真是越来越有家主模样了，果真是长大了。”

    “唉，这坤辈就是坤辈，不经吓，今日儿子在府中惩戒了个奴子，她该是染了邪气。”林宇一脸嫌弃的说，这柳无依虽说持家能力强，但是到底是个坤，弱不禁风的，这就吓到了。

    “你也是的，坤儿身子就是这般娇弱的，惩戒奴子也不该吓到人呀。现在中举了，以后拜官进爵，当代朝廷以仁为政，平日里还是要收敛些。”

    “儿子以后会注意的。”

    柳无依不知道自己在林宇口中已然成了身子娇弱的无能坤辈，她只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对叶流觞的担忧让她夜不能寐，哪怕喝下了安神汤都难以入眠，现在的她真有点那种“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之感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梦见叶流觞满身鲜血的模样，那些该死的奴子拿着沉重的板子狠狠的打在叶流觞身上，每一下都皮开rou绽，还故意挑人体的要害打，沉重的拍打声与痛苦的惨叫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嘶声力竭的让家丁住手，可是却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她便眼睁睁的看着叶流觞在眼前吐血，直至没了声息，爱人死在眼前让她如坠深渊，她猛地惊醒过来，身子不知何时已然出了一层冷汗，胸腔中跳动激烈，每一声都疼的厉害。

    “啊！”

    “小姐怎么了？”秋华听到柳无依的惊叫声立刻就醒了过来，她走过来担忧的看着满头冷汗的小姐。小姐今日是吓坏了吗？

    “唔，不行，秋华，我不放心她，我得去看看她。”柳无依声线发抖，细听之下还有一丝哭腔，她受不了了，煎熬了大半日这晚间的黑暗终是吞噬了她，她必须要见一见叶流觞才能心安。

    “小姐，她真的没事，你过去若是让人瞧见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换上你的衣衫，你帮我挽发，夜间看不出来的。”

    “小姐，你，你真的疯了……”

    秋华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家小姐真的少女怀春，深种情根，已然疯魔了。但是却又看起来如此鲜活，现在居然都要玩乔装打扮易容术了吗？

    “疯了好，疯了欢喜。”柳无依喃喃道，她利索的换上秋华的衣衫，甚至都不用秋华伺候，又自己描眉一番，做完这些，秋华也已然帮她梳好丫鬟头了。为了不露破绽，她往自己的腺体上涂上掩香膏，这府中夫人半夜私会元妓若是被发现她就死定了，可是哪怕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

    片刻，焕然一新的柳无依便一头钻了出去，秋华躺在柳无依的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如此深陷其中，这可如何是好？那元妓呢，那元妓是否也如小姐珍重元妓这般珍重小姐，这样到底值不值呀。

    柳无依匆匆往前院走去，她尽量走家丁不多的地方，甚至偷偷摸摸的摸着墙角走，堂堂东厢主母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贼。好在似乎老天也被她的一腔真情感动，夜间守卫的家丁们都没有瞧见她，她顺利摸到了叶流觞居住的下房。

    闻着这处淡淡的水香，她悬着的心似乎也落了下来。小心的打开门一个猫腰钻了进去，随着房门关上，这简洁的房间与飘散在空气中的药香和血腥味也刺激的她红了眼眶。她无暇顾及室内的布置，视线早已集中在那趴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因着臀部有伤，叶流觞只能趴着，此时睡得沉，但那苍白的没了血色的脸还是暴露出这人的伤势，这得伤成什么样子才能白成这样。她连忙走上前，那盖在臀部上的纱布晕开血色，光是看着她就眼眶发热。

    滴答滴答的热泪滑落，她试图去碰，可是却又不大敢，颤抖的手伸了好几次，只是快要碰上之际，手却突然被另一只凉凉的手抓住。紧接着，虚弱的宛如蚊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乃悟前狼假寐。“

    “……！”柳无依的泪水一下子凝固在眼眶里，这人真讨厌呀，担心了一整日的煎熬在看到叶流觞温和的双眼时终是散去，心情大起大落的她一下子就抽抽嗒嗒起来，憋着的泪水再次涌出，甚至如决堤洪流。

    “欸？别，别哭呀。”叶流觞慌张的看着无声落泪的人，这千金小姐怎的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