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羽落星渊

    和半年前的夜色一样的美丽呢。

    其实不灭海的夜色一直都绮丽梦幻。不同的日子，也有不同的美景可观赏。汝音喜欢独自在礁石上望着夜空，或观群星，或赏海面莹光——那是浮游动物聚集在海面，发出虹般瑰丽光泽。有时夜空并不晴朗，浓云密布的寂静夜空，海面会传来其它同伴的歌声，当然也有自己练习鲛歌奈何五音不全发出的咿咿呀呀的难听歌声。若是遇上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汝音倒也很享受，躺在礁石上感受不灭海的狂澜和大雨拍打在身上。鲛人，是水神的孩子，是不灭海的守护者，与水有关的一切都是她们所爱的。

    而半年前的夜幕中，风中带来了海的苦咸味，还有血与火的味道。

    鲛人讨厌火。按理说，本性应当是厌恶着炽烈的赤金色火焰。

    一团金色火焰坠落在海上，犹如汝音在暴风雨中见过的被淹没在海中的船只上，风中残烛般的金芒。在注视着世界的时候，如果抛弃一切记忆和印象，那么万物都是美丽的。

    东方翻起来鱼肚白。

    一点金焰划破拂晓，也在汝音澄碧色的瞳中划过一丝久违的亮色。

    紧接着，是天幕染上赤色。

    耳边响起一声焦急的怒斥。“爱做梦的小哑巴，危险来了还躺在你的宝贝礁石上边等着等着在梦中死得快活些吗？”

    汝音咧嘴一笑。“生得梦幻死得梦幻，岂不美哉。”

    额头挨了狠狠一记弹指，鲱沫搂住汝音的双肩，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是……羽国大军啊……千年来相安无事，最多不过小打小闹。此次大军压境，羽国真是好勇啊！”说罢，她抬头望了一眼暗红的天空。

    暗红的空中轰鸣阵阵如雷震，那是羽国战车奔驰的声音。

    多像烟花晚会呀！汝音心想。

    鲱沫闭上双眼。“不灭海已经宁静太久了。”齿缝中挤出话来：“尚武的金羽鸟向来喜欢流血漂橹的战场，即便是自己的血。我会尝试用拖住他们争取时间，你速速回去通知棘部和壳部的同伴。”

    鲛人五个部族中，棘、壳部通常听不到鲛歌，本身也只能发出日常交流的微弱歌声。

    鲱沫和汝音属骨部，如无像汝音一般的意外，都能顺利依据传承记忆学会鲛歌。鲱沫的鲛歌已经很熟练，能惑人心，也能将信息传递至百里之外。另外，她的法术用得也不错。

    汝音知道自己无法替代挚友在最前方阻敌的位置，即便焦急也无用。

    “鲱沫，魅惑无效及时返回。活下去！”

    “嗯，活下去，杀敌人。”

    摄人心魄的鲛歌响起。并非岸上人类相传的婉转动听的抒情小调，也非凄厉悲鸣，而是穿透耳膜、刺入大脑和脏腑的歌声。汝音不会吟唱，但她能感知到歌声中的信息和鲱沫纵千万敌吾往矣的决心，浑身血液都在与她共鸣。想必其她族人也在与鲱沫共鸣。

    汝音到达海底的时候，各处也响起了鲛歌。

    数十条鲛人从四面八方游来，经过汝音身边向海面而去。

    “阿音，要保护好自己哦！”

    色彩斑斓、粗壮有力的鱼尾搅动海水形成的水波在海底威力也不容小觑，汝音光顾着回应好友们，一不留神被她们尾巴拍出的水波呼倒在海底的软泥上。引得正巧回头看她一眼的meimei绫音哈哈大笑。

    “噗哈哈，jiejie大笨蛋！可别掉链子呀！”

    汝音吐出嘴里的沙子慌忙游向棘、壳部的居所（此两部因通讯不便选择聚居），头也不回地对meimei道：“傻人有傻福！”

    “果然，是有备而来啊。”鲱沫抹了把脸，碧蓝的双眸和唇角依稀还有血渍，鲜红的血液混着海水滑落到胸口，顺着腹部融入海水中。

    白金色的战舰破浪而来，漫天都是金羽鸟双翼挥舞间跳动的火焰。破晓的不灭海面沐浴在赤色火雨中。

    离鲱沫百米处，九头白金色巨鸟拉着的战车如一片鸿毛落在海面上。车首是一只仰天唳啸的金乌，车底的燃烧的法阵在海面上旋转，带起来的海水和灼热的风。

    乌发金冠，鎏金羽衣上身白衣翩翩恍如谪仙，赤红的下摆舞于海风锐气凛然。绝美的青年负手而立。极为精致昳丽的容貌即便与最好看的鲛人相比也不遑多让。

    纤长的羽睫下，赤金色的美眸耀如烈日。闭目时锋芒内敛，漆黑的长发在气浪翻滚下，时而闪烁金色流光。同样金黑相间的长眉舒展时，眉心的朱砂法印褪去了锋芒，让他的气质又有了片刻的柔美。雪肤红唇在金色唇线的勾勒下竟是让这尊战神显得有些诱人——除非忽视他身上的黄金战甲和腰间流动着金属光泽的莲花佩环，那是万人敌的羽国将军的象征。

    “不错，反应很快。可是在疑你的鲛歌失去了蛊惑人心的作用？”

    一道冷酷的声音让鲱沫心里发寒。

    是的，这次来袭的羽国大军并未被鲛歌扰乱心神迷失在途中。过度吟唱使喉咙与颅骨受损，内脏也因高强度共振破裂，也无法像往常一样让企图染指海市之人自行离开或者头昏脑胀地自相残杀最后葬身不灭海。

    “雕虫小技，我羽族自有破解之法。阁下是位敏锐又有勇气的战士，我欣赏你。但为了羽国国祚与岸上人类的安宁，还是请阁下与众鲛人授首！”青年将军伸手握住身侧佩剑的剑柄。

    “哧，真是好手段。鲛人向来蛰伏海渊只为安宁，何时上岸sao扰过人类？你的话和你的脸一样漂亮，就是心龌龊不堪！”

    青年皱眉。

    雪亮长剑出鞘。“诛海怪，斩宿敌。无上荣耀归于羽国！”

    数千只金鸟长啸，金翅扑扇连成一片流光，如圣光降临世间。战鼓擂响，隆隆声更添几分神圣。

    羽国军士大部分是成年的金羽巨鸟，巨大双翼挥舞间便射出如箭矢的羽毛，在灵力的加持下的羽毛锋利堪比利刃。

    浪费了太多灵力，鲱沫只能拔出骨刀挥砍羽箭，一时不防被一只金羽洞穿肩膀。

    耀眼的金芒，是那青年将军的羽毛。

    手臂无力垂下，已无法再发挥作用。青年化为一道金色流星，剑未至而剑气已划破鳞甲。鲱沫举起骨刀与青年硬拼了一记。刀剑相接，迸溅丝丝火星。鲱沫顺势向后倒下，借助青年奔袭而来的冲击力落入海中。鳞甲由腹部向全身蔓延，她变成一条六米长的黑色大鱼潜入水下。虽然羽箭在较浅的水下仍能保留动能，但大鱼鳞甲过于坚硬未能穿透。

    鲱沫身边涌起滔天巨浪，数十条鲛人自浪尖跃出，一幕百丈高宽的水墙挡住了羽箭。

    “鲱沫，辛苦了，这里交给我们。”鲛人们驾驭海浪，挡在鲱沫身前。

    有个小鲛人帮她拔出羽箭，并输送灵力止血。“你也太认真啦！要是我们再差一点你就跑不掉啦！”

    鲱沫不多啰嗦，往海底潜去。

    黑发碧瞳，长相与汝音有些相似的少女一边cao控法术驭浪而行，一边恣意大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羽国战神九殿下羽焱？为了些许贪念便不惜在海上与鲛人开战，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怕是这名号也是怕你这漂亮小鸟娇滴滴哭闹哄你的吧！”

    这怪物出奇的嘴碎！羽焱心里骂道。

    玩笑归玩笑，可手中一长一短两把骨刀不可不谓凌厉，迎上他的剑。刀法不甚精妙，甚至闪避的身法的不够灵巧。在水面上鲛人难以全力战斗，那有力的鱼尾却配合顺着水波的推力发力挥砍，尽管不能击中羽焱，却震得他持剑的虎口发麻。

    少女全身除了关节处皆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被劈中也不会有什么伤口，而是被鳞片挡住。鳞片下渗出丝丝鲜血，已然受到内伤，有几处鳞片掉落。靠着几乎放弃格挡，少女找到机会了一刀砍在羽焱胸口。羽焱身法迅捷及时躲开，将斩击化解为划伤。赤金色的血液渗出。

    他握紧剑，有些心惊。嘴碎的海怪力量惊人。鲛人的力量是金羽鸟无法相比的，若非海面无法发挥她的全部力量，凭借这巨力和坚鳞甲，鲛人的勇武无双堪称天生的战斗种族。刀锋劈开金甲划破了羽衣，露出胸腹。暖玉般温润的肌肤上，一道自左心口至腹部的伤口格外醒目。

    “啧啧，漂亮小鸟有点东西。”浑身是血的少女乌发凌乱，兴奋地将手臂上的血舔入口中。“来，大战三百回合，让我把你的衣服都撕了！”

    “吾先斩了你！”

    不等羽焱的剑势落下，他只感到腰侧脆弱的部位被重物猛地击中，硬是被击飞数米方才稳住身形。那击中他的重物在法术的牵引下回到袭击者手中。那是一面盾牌。

    “回来，绫音。你还是图样图森破呀。”

    “漂亮小鸟，虽然小绫这孩子不是你的对手，但凭这点功夫便被誉为战神，那老娘又是什么？啊，也不怪羽族见识短浅，吾鲛人不参与世间纷纷扰扰，世间自然没有吾的传说。不过羽国向来尚武，为何不像古时战场兵对兵、将对将地厮杀？畏首畏尾上来便是以多欺少，不符合羽国崇尚武力的作风，怕让那些小鸟看到他们的大将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吧哈哈哈哈！”

    恶劣的语气与那名为绫音的海怪如出一辙。

    那左手执剑右手持盾的海怪头生银色双角，神圣又狰狞。恐怖得纵使是他也胆寒。寒意从他背后爬上整个身体，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他这才环顾四周——率先进攻的士卒被数十名鲛人驭水缠住，那鱼尾和鲛人兵器所携的怪力必须是最强的将领才能抵挡。而这银尾银角的海怪身下的海水一片鲜红，金羽鸟的尸体与残肢飘浮在它身边。他座驾的白金色巨鸟，此刻也飘在不远处，身上尽是切开脏腑的伤痕。

    他是何时变得如此嗜杀？且为了征服不灭海，竟置武人精神于不顾。血液还在沸腾，他按住心口。他想回到这里，想见到一个没有印象的人。如果出兵踏平这不灭海，就可以再见到她了。国师是这样告诉他的。

    巨大的银色海怪赤瞳中的血光仿佛实体，它微微侧身，锁定了自己。

    它张口说话，嘶哑可怖的声音让羽焱不明其话中内容，但不是对自己说的。

    它在和虚空中的妖魔对话。

    接着，它的狂笑让所有羽国军士都能听见：“我们海底见。”

    所有羽族将士的目光被破晓天际的风暴吸引，晴朗的天空忽然愁云惨淡，但远处依旧是日出海面的宁静景象。

    海浪往同个方向奔涌，以银色海怪为中心方圆千里的浪潮形成了一个圆环。落在水面上和进入海下的金羽鸟感到自己被水流裹挟，不知不觉中已身不由己。海面上的数十只海怪无意恋战，潜入海中，对手根本无法留住她们。

    银色海怪随着身下浮上水面的空洞沉入海中，接着那空洞急速扩大，将海上的金羽鸟大军吞没。

    羽焱及时展翅跃入空中。死亡是如此临近。

    “是龙吸水！撤！快撤！”

    还是头一次，在战场上措手不及下令撤军！

    但即使是空中，也并非是金羽鸟的主场。空中的羽国将士感到空气也变得稀薄。海面的旋风已经形成。金羽鸟的羽翼无法与这天相之力对抗，卷入龙卷风的风壁之上坠入那直达百丈海底的漩涡中。

    “殿下！飓风中心最安全，可令将士们于此处重整阵型。”

    来者浑身血痕，身上的战甲亦是残破不堪，青色羽衣被血浸透。青衣的羽国将军气质不若羽焱艳丽张扬，迎着飓风长身玉立，端庄的面容依旧若菩萨雕塑般慈悲，面上的血痕仿佛泪痕。

    羽焱本能地从来不喜这位并非贵族出身的前代战神，但此次出征是羽国极为看重的，派出数位大将不提，还有几位王子。国师亲自嘱咐了两代战神精诚合作。

    假菩萨，伪君子。

    他化为金色巨鸟长啸一声。将士们听到主帅召唤，调整了失去章法的动作，向暴风中心集合。

    海底火山旁，一条金尾金发的鲛人环游在巨大漩涡的底部，随水波优雅飘荡的金发衬得她如同神祗。另有数十鲛人在漩涡中合力驾驭水流。漩涡底部，银蓝色的巨型法阵幽光隐隐。

    数百名鲛人围圈列阵，仰望着游在上方的少女。

    墨发如瀑，澄澈的碧瞳敛去笑意，威压感使众人不得不屏息。

    褪去稚嫩的嗓音尽显威严。“朋友们，乡亲们。”

    “羽国对我族不宣而战，此刻正兵临城下——我们，是战？还是战！？吾两族自上古先祖结怨，千年来动如参商，相安无事。然既是宿敌，则终有一战，而胜者，终是我海族！”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1】

    ?魔法生物化形为人有助修炼法术和武技。有三种形态可切换：原型、完全人形、保留原型优势的半人形。切换难易程度视￥％1％决定。

    ?羽焱仍在国师的催眠状态下，五感异常，对与鲛人初识并无印象，仅保留对汝音的爱恋。

    ?羽国举国出征，国力被掏空。

    ?羽国有战力金榜，会随战绩更替排名，因此战神称号相当于流动红旗（促进内卷的称号罢了）。羽族鼓励勤勉喜欢内卷，鲛人人均反卷斗士。

    ?鲛人五部按其生态划分为骨、甲、棘、壳、儒部。棘、壳部天生难以吟唱鲛歌，也不易听到。鲛人五部缺一不可，每个部族皆是维持鲛人生态的重要环节。骨部鲛人均有骨刀。甲、儒部比骨部力量强大，需借助外部兵刃和法术战斗。

    ?鲛人居住非常分散，但基本位于有珊瑚礁的海域。部分鲛人长期旅游在外，甚至隐藏身份上岸旅行者。海市并非居民区而是集市。棘、壳部鲛人因不便远程通讯选择长期聚居。

    ?鲛歌通讯具延迟低、传播远、信号保真效果，因此海底的鲛人完全了解海面战况（论信息战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