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雨，我决定放弃
路上又下雨了，淅沥沥的浇在头上，风一吹冷到骨子里。 小七打着伞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脸颊红红的，我妈下手也太狠了吧，老远就能看到有五根手指印烙在一个帅小伙的右脸上。 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脸色很差，憔悴得快要碎了，鞋子一直淋在雨里，膝盖和小腿湿哒哒的，狼狈、可怜、落寞。此刻，我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不会伤害他。 “小七。” 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个多么闪耀的人啊，永远光鲜亮丽，永远笑脸盈盈，短短几天不见，我心尖上的人彻底崩塌了。嘴边挂着稀稀拉拉的胡渣，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像一个落水的洋娃娃，依旧好看，却失去了光彩。 他站起身抱住我，我也抱住他：“该死的，这些天你跑哪儿去啦，担心死我了！” “老婆，我好想你。” 我说不出分手的话，我不想跟他分开，我舍不得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逼我做选择！ “我也好想你。” “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伸手覆在我的肚子上，还记得每一次来月经，小七都会把手搓热了当我的暖宝宝，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学的，说女人的zigong不能受寒，不然会不孕不育。晓得我有痛经的毛病，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好红糖水和止痛药，其实他不知道，有他的关心比什么药都见效。 我也把手放在他手上，一向温暖又柔软的大掌，此刻冰凉又僵硬，如果我现在告诉他这肚子里除了屎什么都没有，他还会当成宝贝一样摸吗？ “为什么有宝宝了不跟我说，早知道的话上次我就该温柔一点了，太激烈对宝宝不好。” “对了，有几个月了，去医院检查了吗？要不明天我们就去医院看看吧，我正好有个朋友在医院上班，让她帮我们约个专家......” “小七你听我说，小七.......” 我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别往下幻想了。 “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能跟我说说吗？我很担心你。” 他笑着说：“我回江城了，你不是让我解决和我爸之间的问题吗，我回去告诉他，美国我不会去，我是真心想要留下来，我没有逃避，也不是在跟任何人赌气，我只是......不想像他们那样为了所谓的梦想放弃家庭，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到最后搞成敌对关系，孩子十几年见不到mama一面。” “当我在大衣里找到这根验孕棒的时候，就更加确定了我不会去留学，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也不想让宝宝没有爸爸，舒敏，我真的做好准备迎接我们未来的生活了。叔叔阿姨担心的事我理解，我也跟他们保证过，我现在身上所有的存款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几万，我知道这些钱不够养活你跟孩子的，不过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赚钱，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子吃苦的！” 他一股脑说了很多，我能听出来他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在看到他的那刻，起初坚定无比的心又开始动摇了。舒敏啊！求求你绝情一点吧，这样下去只会伤害所有人的。 “你跟你爸说我怀孕了？他什么反应。” “不用管他什么反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只负责通知他一声罢了。” 后来我才从安悦那儿得知，因为这事卓越的爸爸差点打死他，就在我们相拥的那刻，藏在厚大衣下的躯体上，全是乌青的伤痕。为了拿到户口本，卓越不惜主动提出放弃卓家所有财产继承权，也就是说为了我，他选择净身出户，除了还姓卓之外，他以后是死是活都跟卓家无关了。 失去原生家庭的庇佑在卓越看来并不要紧，他一向如此，认定了的事情就要力争到底，换做谁都不能阻止。然而，我接下来说的话，却成了摧毁他精神意志的凶器...... “现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没有了，你也不用再担心我的前途，我会辞掉会所的活儿，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钱少点不要紧，最重要是能得到叔叔阿姨的认可，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卓越，抱歉，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我能想象到，他和他父亲之间必然存在着一场激烈的战争，就凭他的性格，一定是两败俱伤。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下去，我们都得家破人亡。 “你在说什么？”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我没有怀孕。” “不可能！验孕棒不是两条杠吗？怎么会没怀孕......” “这根验孕棒过期了，我去医院检查过，确实没有怀孕。” “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是不是因为你爸妈不同意，所以你不承认怕他们伤心？” 我被他掐得很疼，手快要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要绷不住了。 “不是的，我真的没怀孕啊！你看。”我用力锤肚子，在雨里又蹦又跳，就差做几个后空翻来证明我没有骗他。 “不。不可能......”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像xiele气的皮球瘫坐在长凳上，眼底都失去了光彩。 我蹲下身，握住他惨白的手，故作镇定地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很美好，每天就像做梦一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做自己的感觉，但是我们不能靠这些东西过一辈子，你明白吗？”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理想，我们和你爸妈不同，他们那时候没得选，但你现在还年轻，追求学业、理想才是你现在最该干的事，而不是跟我......而不是跟我过平淡到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跟小七分手的感觉和跟陈旭离婚时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时候，我想得最多的是终于解脱了啊，我再也不用顶着一张三好人妻的假面具跟他演恩爱了。 而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快被撕成两瓣，一半想跟他远走高飞，一半想尽快平息这场闹剧，就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只要能回到以前平静的日子中去就好了。 “我不要去留学，求求你别不要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死死将我锢在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我努力控制主眼泪别让它们掉下来，不管小七如何哀求，我都要狠下心。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推开，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耍浑也没用。 “是啊，我不要你了！要是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就别怪我伤你自尊心了！” “我是想找个能过下半辈子的人，但前提是他能得到我父母的认可，家人的祝福，让我带出去有面子，我能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跟你在一起别说我爸妈不同意了，就连你的朋友们也不是真心实意看好我们的，一个个在背后嘲笑你找了个小妈，以为我不知道吗？” “是，两个人只要真心在一起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但是我做不到！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听不得别人说我坏话的女人，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我老牛吃嫩草，我不想以后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一开始就能预见这些问题，那我宁愿不要开始！” 他怔怔地望着我，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些话其实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不过开始得过于甜蜜，让我忘乎其形。表姐的前车之鉴，爸妈的百般阻挠，还有同事们看笑话的样子，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很难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这段感情或将长达几十年的光阴。 我不像会所里的富婆，有花不完的钱可以拿去保养，让自己永远年轻漂亮。更不像表姐那样洒脱随性，不爱了就散了。我是一个被囚禁在大山下的灵魂，终究难以解脱...... “是谁，谁在背后说你坏话，我现在立刻去找他，让他给你道歉！” 他起身就要走，去找那个所谓的“始作俑者”，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的借口，一个把他推远的借口罢了。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拉住他，尽量让话题别跑偏，他使出蛮力甩掉我的手，说什么都要为这件事找个背锅的。 “卓越！你疯够了没有啊！” 啪——这声耳光，响彻了整个公园，我俩母女啊，竟然在同一天、同一个人脸上、同一个位置打了三个耳光。 这一瞬，他的眼眸猩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我有一种小七会伸手掐死我的预感。 “对不起......” 可最后，等来的不是我俩大打出手，撕破脸后各走各的。他跪在地上，双腿被雨水浸湿。抱着我死命认错。求我告诉他，他该怎么做...... 看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我几乎快咬碎了后槽牙。 “卓越......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吧，别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贱相。” “......舒敏，我不能没有你，只要你提要求，我都会去改变的，为了你，我愿意改变！” “别了吧，纠缠下去，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我挣脱开他的束缚，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一片沉默，我颤抖着，因为冷，因为心疼，因为不舍，因为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 “卓越，去留学吧，你是属于天上的星星，但我现在看不到你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