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暴雨前夕
吴恩见到怒发冲冠的齐盛驸，仿若一道惊雷滚落头顶，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的薄唇哆嗦了几下却讲不出话来，他不敢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略显慌乱。 他感受到怀里的女子有些颤栗，心下不忍，生出万般怜爱，环着她的双臂紧了又紧。 齐盛驸见他二人如此亲密地共骑一匹马，沸腾的怒意似热泉一般喷涌而出，他强抑着神情，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矜贵，沉声道：“吴恩，你现在见到本王都不用行礼了吗？” 吴恩不安地皱了皱眉，晦暗复杂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察觉到了躲在暗处的影卫。 他默默地握了握元柳卿的手，温柔地抚慰着她动荡的心。旋即恭敬地下马跪地行礼，面上看似和煦，心里却不自觉地打起了鼓。 齐盛驸漠然地骑坐在马上，手里的缰绳攥了又攥。他低首看着面色端然的吴恩，眼里满是失望，猩红的血丝如藤蔓般绕满眼球。 “你为何在这？”齐盛驸狠狠地咬着牙，声音充满了恨意。 “臣……带王后娘娘回天朝。”吴恩直直地跪在地上，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恍惚得仿若蒙蒙细雨洒入滚滚尘世，一溜烟便再也瞧不见了。 “呵……回天朝？一个后妃私自调用我之野的大将军？”齐盛驸冷笑一声，旋即目光凛冽地看向元柳卿，“本王竟不知王后还有这个本事。” 元柳卿对齐盛驸早已失望，面色倒是如常，只是口气冷然，“是臣妾强迫吴将军送臣妾回天朝的，与他无干。” 她遥遥地坐在高马上与齐盛驸对望，眼神里不曾有一点害怕。 齐盛驸的脸沉了又沉，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忿然道：“王后难道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吗？本王是你的夫，是你的君，难道你不应该给本王行礼吗？” 元柳卿怔然地望着他，一时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觉得他好笑。她固执地拽紧缰绳，却没有下马。 忽的数十影卫丛出，执剑将她与吴恩环住。 吴恩见这架势预感不妙，迅速地将手放在腰间别着的剑鞘上，微露的剑刃泛着银银冷光。他看了眼马上的元柳卿，眼里满是担忧。 齐盛驸看到他的动作，心下坠得像灌满了铅。他似是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唏嘘道：“吴恩……你这是要与本王执剑相对吗？” 吴恩神色为难，面上流露出莫大的哀色。他绝不愿意如此，却也不忍别人伤了王后。他的手停在剑鞘上顿了又顿，既没有抽离，也没有拔剑。 元柳卿看出他的难堪，也不再僵持，温声道：“吴恩，你扶我下去。” 吴恩顿了顿，收起了剑鞘。看了面色沉寂得如同乌云遮月的齐盛驸一眼，还是起身要将她扶下来。元柳卿不依饶，借势摔在他怀里又被他抱了下去。如此一遭，二人面色都泛起了不合时宜的红润。 齐盛驸见这二人在他面前还如此调情，简直怒不可遏，他一面大喊着让影卫滚开，一面吼道：“跪下！你们两个贱人都给本王跪下！” 他怕太多人知道此事。 吴恩看着失态的齐盛驸，心下愧意丛生，随即又垂首跪在地上，面色凝重不已。 他是真的对不起王上，这似乎是一种背叛。 元柳卿仍然不肯跪，妖冶地挑了一下眉，朱唇微启：“王上究竟在气什么？气吴恩带着臣妾夜奔？气臣妾不打招呼就回天朝？还是气你那可笑的威严被臣妾践踏了？王上，可是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造成的。” 她眉目滟涟，盈盈笑着，可齐盛驸越看越觉得可怖疏离。 “荒唐！你个贱妇大言不惭！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哄骗了吴恩，竟让他陪你做这些荒唐事！”齐盛驸双目猩红，愤怒的火焰吞没了他的理智。 “王上不是向来称赞臣妾端庄肃节，怎的今日对臣妾一口一个贱妇呢？”元柳卿的发被风吹的肆意飞扬，她迎着风看向齐盛驸，泪水已经流尽，眼里满是漠然，“您想听什么呢，是想听臣妾如何用这副不值钱的皮rou换了吴将军的恩情吗？” 齐盛驸怔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您错了，臣妾是用心，用爱，用脉脉不得语的相伴。臣妾心悦吴恩……” “你住嘴！”齐盛驸忽的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差点从马上坠下去。 他再也听不下去一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浮沉的痛苦。他的妻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她爱慕旁人，那个人还是自己自以为对他最忠心的人……他不能接受这种打击，亦不能接受这份双重的背叛。 元柳卿挡在吴恩身前，瘦弱的身躯遮住了半边月色，映得吴恩俊朗的面颊忽明忽暗。 她说她爱他。 吴恩抬眼看着她孑然单薄的背影，眸子颤了又颤，心也跟着漾了起来。如此娇小的身躯竟然为了他变得如此有力量。 似是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她转身垂眸与他对视，微凉的玉指划过他刀刻般的面庞。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她弯腰捧起了他的脸，脉脉地望着他好看的薄唇，呢喃道：“吴恩，今日，你愿意和我死在一起吗？” 吴恩紧紧握着拳，心下慌乱，心跳声已经忖度到似是被乱拨的琵琶弦。他不舍地抚上她的衣裙，再不敢逾矩了。 元柳卿不等他反应，两瓣樱唇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她轻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齐盛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二人，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可以看出她眼里的漪眷。他万分惊诧亦万分愤怒，她竟全然不顾他的颜面的。 她将吴恩推开，直直跪在了地上，端然道：“本不干吴将军的事，是臣妾勾引了他。” 齐盛驸强抑着发抖的右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失态。他从马背上下来，静静地走向元柳卿，眼神愈发森冷而可怖，周身散发出一抹颓然的寒气，逼得元柳卿退了两步。 “吴恩，你说，你是不是被这个贱妇勾引了？”他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 吴恩垂首，痛苦地闭起了眼睛，嘴唇里还留着她的清甜。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与元柳卿欢好的画面。沉吟许久，他睁开了眼，看着元柳卿郁然颓靡的小脸，凄笑道：“不……不是，是臣爱慕王后娘娘，是臣心甘情愿如此。” 元柳卿登时鼻酸不已，震颤之余泪水涌到了眼眶，她没想到吴恩会这么说。 齐盛驸气的发抖，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脚将吴恩踹到在地，勃然道：“吴恩，本王待你不薄！你怎可觊觎本王的王后，怎可如此辜负本王？！” 这一脚踹得不轻，直直踢到了吴恩的心口，他咳了几声，竟吐了一大口鲜血。元柳卿心疼地跑过去抱住他，哭着为他拭去嘴角的血痕，动作温柔而又小心。 吴恩笑着抚了抚她的小脸，雾气氤氲在眸里。 齐盛驸被眼前的一幕刺红了双目，他已顾不得身份的华贵，大喊着影卫分开他们二人。 就这样，一个被带回王宫关了禁闭，一个被带入密阁囚禁了起来。 可怜的是，当晚出现在那附近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家人再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