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抉择】

    “嗒、嗒……”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为昏暗的地牢带来了光亮，他抬起头，看向站在牢门前的女孩。

    她美丽的银发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似金的颜色，面容无悲无喜，只是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夏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夏洛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用一种很轻的语气平淡地说：“哥哥，你明知道是我做的。”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当然——他知道是夏洛特让他陷入了这种地步，她做的太好了，他很难不为她骄傲。夏洛特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只是他从没想过那个乖巧的女孩会背叛他。

    “夏莉，你是个乖孩子。”他低垂下眼帘，“可乖孩子是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背叛我？”

    夏洛特将煤油灯放在了地上，她打开牢门走了进来。她是个小巧的女孩，即使他坐在地上也不需要将头抬的太高。

    “你真的不知道吗？哥哥。”女孩歪着头，眼中晦暗不明。

    他知道。

    “夏莉，即使我成为了公爵，继承人也只会是阿斯塔罗的血脉。”他低沉的声音中是温柔的蛊惑，“只有你能够亲吻我、拥抱我，我会生下你的孩子，然后我会将那个孩子作为继承人培养。”

    “听起来很棒。”夏洛特笑了起来，她俯下身，捧起他的脸，她深蓝色的眼中映出他的模样，“可是哥哥，我只要想到你会牵起克洛里蒂斯小姐的手、你会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你会在所有人面前表露出对她的爱意……我就嫉妒的发狂。”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问：“即使我不会爱她？　”

    夏洛特没有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想做什么？”他终于收起了那副温柔的假面，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夏洛特抬起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魔力勾勒出一面镜子，镜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少年的形象。

    一个与他有五分相似的少年。

    “哥哥曾经告诉我，想要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是取代他——他会取代你。”夏洛特的声音冷静的可怕，她合拢手掌，魔法镜消散在空中，她抚摸着他的脸，勾起红唇露出合礼的微笑，“不需要克洛里蒂斯小姐做出牺牲。哥哥做我的公爵夫人听起来不是更棒吗？”

    “我和哥哥的婚礼会有女神的赐福，皇帝陛下会是我们的证婚人。哥哥会将手放在我的掌心，我会为哥哥戴上戒指，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的结合，他们会夸赞我们天生一对。”她的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这很棒不是吗？每一个夜晚我都能够将你拥入怀中，每一场舞会我们都会一起跳舞，所有人都会知道蓝夜公爵与公爵夫人十分恩爱。”

    他沉默着，嘴唇紧抿。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这样。”女孩空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很快，她的语气逐渐染上了疯狂，“可是——我终于能够拥有你了。哥哥，每一次、每一次你出现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看你，我不喜欢他们的目光。不过是蝼蚁、一群蝼蚁……他们怎么能够看着你？！”

    她眼中的颜色越发幽深。

    “那些贵族称呼我为‘圣女’……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着你的时候，我有多想剜去他们的眼睛。”她的声音逐渐平缓下来，她像是一口气将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过去那个安静乖巧的女孩从未说过这么多。

    即使被蓝夜公爵无视，被公爵府的众人所惧怕，夏洛特也从没有过任何感觉。

    他们在她眼中如同蝼蚁，没有人会在乎蝼蚁怎样看待自己——唯独他，他在她眼中是不同的。

    他亲自教导她，教会她如何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他的女孩越来越优秀，他为她骄傲的同时，不是不知道她会挡他的路，即使有人劝他，他仍不想对她下手。

    他知道是夏洛特揭露了他的秘密，他并非无所察觉。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她所有的计谋手段都是他教的，但他还是按照她希望的那样走进了她为他设下的局。

    可他从没有后悔过在那个时候抱起了她。

    “哥哥……我爱你。”女孩低低地呢喃着，“如果是你想要——就算是帝国、甚至这个世界，我都可以捧到你面前。”

    夏洛特从不在乎帝国，即使她被认为帝国的启明星，被封为八星之首，被称作“白金圣女”，她从未在乎过这一切。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他那样热衷于权势，一步一步地成为了阿斯塔罗的骄傲，公爵将他当做继承人，皇帝陛下也对他多加赞赏，他是知道的——“白金圣女”夏洛特·阿斯塔罗只会是他的挡路石。

    他想过的、只要是他给的，哪怕是毒药，他的女孩也只会平静地喝下去。

    可是——他舍不得。

    他同样爱着她。

    走进她的局中未尝不是他发自本愿的行为。

    他闭上了眼。

    一直以来他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正因如此他才能够慢慢地谋划，是夏洛特打破了这一切。

    他妥协了。

    “如你所愿，夏莉。”他重新睁开眼，扬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同以往的冰冷笑容。

    是他自愿走进了夏洛特为他编织的牢笼。

    女孩笑了起来，她高兴极了，数不清的荆棘从她脚下蔓延出来，金属与石料无法阻挡荆棘的蔓延。荆棘的藤蔓顺着他的脚踝爬上他的身体，尖刺破开他光滑白皙的皮肤，鲜红的血滴落在荆棘上，盛放出无数深红的玫瑰。

    所有的一切都被荆棘吞噬殆尽，他静默地坐在那里，深红玫瑰以他为中心，一层、一层地向外开放。他纤细的手腕被荆棘吊起，尖刺深深刺入他的皮rou中，而他无知无觉。

    “我真高兴。”夏洛特深蓝色的眼睛里盈着水雾，那是喜极的泪水，她抚摸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嘴唇，她说：“我爱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