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阅读 - 经典小说 - 赎罪在线阅读 - 2

2

    

2



    【5】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她猛地睁开眼,从枕头下抽出手机,关掉闹钟,摇摇沉重的脑袋,走进厕所。

    新的一天开始了。

    来到店门口,她瞟一眼挂钟,时间还很早。

    店长苏雅正坐在桌旁,举着圆圆的粉饼盒,对着镜子,仔细地涂口红。她进门时,苏雅嘴唇上下一抿,鲜红的颜色均匀地填补在唇面。从远处看,白纸般的脸上,大红唇格外惹眼。

    “苏姐,我把昨天的账目发给你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说着,陈束桉收拾好东西走到收银台,掀开出票机的盖子,换上新的小票纸,顺便向苏雅报了报简单的收支数额。

    “不急,这些都可以往后放一放。”苏雅左右侧侧脸检查两下,确保妆容没有一点问题后,才合上粉饼,亲和地冲她笑笑,“对了,你mama的疗养费是不是该交了。”

    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见她默认,苏雅笑得更加从容,一派循循善诱地开口,“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精神病院那种地方,就是个无底洞,你能有多少钱去填。听我一句劝,趁你现在年轻,还有本钱可以好好利用。不然,等你熬成老姑娘,后悔都来不及。”

    话说这份上,她的意思不言而喻。陈束桉心如明镜,又不能得罪她,索性沉默到底。

    还是苏雅先耐不住性子,直接点明,“之前我跟你提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两弯线条明朗的眉毛皱了皱,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她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将苏雅拒绝得毫不留情。

    “还是算了吧,我长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讨人喜欢,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

    “啧,自信点。凭你的模样,娱乐公司都找不出几个来。”苏雅说着,走到收银台前,捏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她,“我敢打包票,那些老板见了你,一定喜欢,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苏雅还想再劝解几句,岂料被推门进来的芳姐撞了个正着。

    “哟,大早上的,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芳姐阴阳怪气地打趣二人。

    “能有什么,随便聊聊而已。”苏雅朝前摆摆手,没那个耐心跟她多说,随口编道,“这不是小琴走了,店里人手紧缺。我想着再往店里招个人,问问小陈有没有缺工作的亲戚朋友。”

    “这事还用得着悄悄问?”芳姐还是那副笑脸,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小陈介绍别的工作呢。”

    “有功夫说那些废话,还不如多干点活。”苏雅不屑地乜她一眼,扭着腰出门去了。

    “哼。”芳姐朝门口呸了一口,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陈束桉,“她跟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就她那些花花肠子,可瞒不过我。要不是她去爬老板的床,店长的位置早就该是我的。”芳姐越说越气,语气越发刻薄。

    陈束桉不想理会这些,安静地扮演着局外人的角色,将自己置身事外。直到店里其他几个人陆陆续续进来,芳姐才消停下来。

    【6】

    纸包不住火,很快,麻烦找上门来。

    下午茶时刻,店里坐得满满当当。几个人在后厨前厅来来回回地穿梭,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突然,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女人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闯进来,一脸豪横地扯着嗓子大喊,“苏雅呢,谁是苏雅,快给老娘滚出来,勾引别人老公的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胚子。”

    一时间,客人们全部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不嫌事大地看热闹。几个壮汉在女人的指使下,张着双臂到处赶人。客人被赶出门外仍不肯离去,争着抢着扒在玻璃上向里探。

    苏雅踩着高跟鞋,昂着下巴走出来,气冲冲地掐腰,大声呼喝。

    “你们这是干什么,赶快出去,不然我就报警。”

    “哼,好啊,”胖女人叉起胳膊,撸起袖子,有恃无恐地笑笑,“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是怎么上赶着勾引我老公的。”

    苏雅一下子慌了神,身形不稳,后退两步,扶上身旁的桌子。

    “给我砸。”

    胖女人一声令下,几个壮汉抄起店里的桌椅板凳,向各处胡乱扔砸。

    “不准砸。”

    苏雅尖利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却对这场破坏行动没有丝毫阻碍。反倒,她被胖女人薅起头发,推到了地上。

    芳姐带着几个人躲在桌子后,瑟瑟发抖地紧盯着前方的混乱。陈束桉半蹲着扬起头,朝外面看去。

    苏雅的一头卷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刚刚涂好的口红都蹭在了下巴和脸侧。胖女人摁着她的肩膀,抬起手掌扇在她脸上,边打边恶狠狠地骂,“你算什么东西,我家的店,想砸就砸。”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不断地进行着,每每一动作,胖女人手上的肥rou也跟着簌簌地抖动。凭她的身形,能抵得上两个苏雅。

    陈束桉站起身想要出去,却被芳姐一把拉回来。芳姐摇了摇头,一脸郑重地警告她。

    “小陈,别多管闲事。”

    【7】

    这场闹剧,直到警察过来才停下。

    陈束桉在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是晚上。她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公交车站,查找去便利店最近的路线。

    看样子,咖啡店是干不下去了。距便利店的上班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她必须尽快赶过去。已经丢了一份,她不能再失去这份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的气温骤降。三三两两的夜风迎面吹来,好似夹杂了一片片细小的碎冰,贴上外露的皮肤瞬间爆开。她抓着衣服两侧在身前重叠拢紧,聚精会神地盯着车子驶来的方向。

    眼看车子一辆一辆驶过,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有,她打了个寒颤,仍不死心地继续站着,望向路中央。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子过来,速度渐缓,停在她面前,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她盯着玻璃全部下降后,才看见,驾驶位的男人正扭脸看着她。

    是他。

    “上车吧,这个时间,很难等到车。”男人尖尖的眼角眯起来,一双眼睛如两弯镰刀。

    陈束桉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看四周,想要找个便于逃脱的地方。

    “还有15分钟,你现在上车,还来得及。”他曲着手指,敲了几下方向盘,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便利店老板发来消息,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店里。

    她咬咬牙,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男人脸上扬起得逞的笑容,语气随意地同她聊起来。

    “三明治好吃吗?”

    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她低声回了句谢谢,神情更加戒备,动作拘谨地系好安全带,“为什么帮我。”

    男人依旧轻笑着,手牢牢抓在方向盘上,回答她,“一天打两份工,你很缺钱。”

    肯定的口吻,不带一丝疑问。

    陈束桉侧目,仔细打量他,确认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心中打起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男人听到后,露出满意的神情,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开口。

    “眼下有件棘手的事,想找你合作,报酬绝对令你满意,不知道你肯不肯做。”

    她想也没想,立刻拒绝。赚快钱的门路,苏雅也提过好几回,那些终究不是什么正经主意。

    路旁,便利店的牌子亮闪闪地映入眼帘,她焦急地看看时间。车子在路边停下,男人朝她递去一张黑色的名片,话也说得很周全。

    “不用急着拒绝,我只是想请你做场戏而已。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改主意,随时联系我。”

    她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径直塞进外套的口袋,推门下车。

    【8】

    做,不做。

    两个小人在她脑中争吵了一整夜,终于,接到好几个催款的电话后,她彻底静不下心,从口袋掏出那张名片。

    全黑的卡面,简洁大方,颇具质感,两行烫金色的字上下错落,大小有序。

    方氏集团副总裁,方者。

    突然,一旁的电话响起,她一手捏着名片,一手拿着手机放到耳边。

    “您好,是王桂芝的家属吗?”

    对面冰冷的女声响起,她木然地应声。

    “我是。”

    “王桂芝这个月的疗养费该交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过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指尖按着一角压进指腹里,语气坚定,“我后天过去。”

    这通电话刚结束,她迫不及待地举起那张名片,照着名片上的数字,在通话键上一个一个按下来,拨过去。

    对方像是早有预料,很快接起电话。

    她直接了当地开口,“我有个要求,预支一半的费用。”

    方者笑了笑,十分爽快地答应。

    “没问题,事成之后,我多加一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