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不曾期待风光，便不在乎没落
(有修)不曾期待风光，便不在乎没落
被谢云华说教了，谢云玉默不作声看了谢云柳一眼。后者低头看着杯中茶水，仿若没察觉到她的视线。 谢云玉一阵气急，但一下子被二jiejie和五jiejie两个人教训，她也不敢再多嘴。 谢云华进到正厅坐下后，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几个小的弟弟meimei懵懂地看了一圈他们的jiejie们。 不久府上几位夫人相继就到了，老夫人也从后边收拾好出来。 倒是奇怪，侯夫人没来。 大的小的都起身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没有和他们谈及昨日事情的打算，自有旬阳侯处理。 四夫人中间提起这茬，他们四房看起来是格外好奇，但也被老夫人敷衍了过去。 一屋子人只谈了些家常话，商量年节相关的准备事宜，就前前后后退了。 谢云瑟被留了下来。 等到人都走光，老夫人叫她上去。 谢云瑟先走到屋子中央行礼，蹲在地上没起来。 “孙女有错，向祖母请罪。” “唉，”老太太叹息一声，“你做何如此，何错之有？你知道祖母不会同你计较，这般疏离是要气我？快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眼看老太太就要起身下来扶自己，谢云瑟忙称一声“谢祖母”，就站了起来。 刚坐到边上稍靠下的位置，便听她讲， “你那些个姐妹同你嘴上的来往，我也不急着与你谈论了，只问你昨日，可真是起了那心思才……” 老太太没有明说，谢云瑟早有预料。 要说起这件事，她从晨起时便因为各种小事变得不甚好的心情，有了沉淀和缓和。 “和祖母明讲，那不是孙女不知羞了。” 老太太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的不情愿，小心翼翼地问， “可是有谁逼你了？你知道祖母疼你，你放心给我说，”老太太又想起什么，面色惊疑，“难道是你大伯？昨日谢云采说了那番话算计了你，又得罪了一拨人，他有逼你嫁人的心思？” “嗯？” 什么算计，谢云瑟迷糊了。 “不，”老夫人自个儿琢磨着摇摇头，“你大伯素来清正，前后时机也不大合的上。云瑟，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听了谢云采的话，想到侯府处境，自己逼自己了？” 谢云瑟一听，也才反应过来。 昨日回去后尽想关谈镜的事儿了，谢云采那番话宣扬出去，可不就是会导致自己“不得不嫁”嘛！ 自己一番心甘情愿最后反倒是成了受人逼迫，谢云瑟最先没有想到自己处境尴不尴尬了。 而是思考起来，如若这事叫关谈镜知道了，他能懂得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后逻辑吗？会误会自己是为了利益才同他交往的吗？ 包括安阳郡主，会觉得一切都是她为保侯府前途的心机算计吗？ 谢云瑟觉得脑子疼，她只是简简单单想顺了婚约嫁与关谈镜而已，怎么府上尽闹出这些笑话来。 “祖母……” 谢云瑟心情又有些烦了，但说话的神情举止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认真，拉了老太太的手，道明心意： “我是真想嫁与他。” 要不说谢云华聪慧呢，她都是先猜的谢云瑟的真心，不像老夫人还以为谢云瑟对府上多有情。 “真的？” “真的，昨儿没想那么多。我只觉得关谈镜心思纯粹，感情诚挚，振威将军夫妇也都是良善人，在孙女心里，这上京是没有再比将军府更好了。” “他对我也恰好亲近，只能说，目前这一切，都是巧合。” 这是谢云瑟第一次这般确切地告知长辈自己的想法，老太太纵然知道谢云瑟有些地方总是与现世的人的想法大相径庭，为人行事有些特立独行，但此时仍旧惊讶不定。 “可是，关少将军终究……” 老太太声音渐消。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谢云瑟也承认，“可是，又怎么不能说，最后才浮露的纯稚也同样是种不可错过、难能可贵呢?” 少女坐在老夫人膝下，说话时神色认真，全心投入到自己的淡淡的言语里。 “曾经他是丰神俊朗的常胜将军，世人都把目光投在他的外皮上，称赞他的模样与功绩，却难以瞧见他天然的内心。” “他们不知道那里面的热血与真诚，所以后来才会有那眼皮浅、只重利的在嘲笑，在侮辱。” “可是祖母，我看到了。” “不是曾经，而是现在。” “以前我不知道、不计较、也不期待他的风光，到了今日，便更不在乎他的没落。” “我只是……心仪他一直未曾变过的那颗赤子心罢了。” 老太太自始至终没有急躁地要把谢云瑟劝服，更不会打断孙女的话。 她只是从高处低头看着小姑娘，浸入她沉静平和的情绪里，那里一切都是顺意且自在的，令人心安。 末了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云瑟这样一说呀，倒是祖母世俗了。” “不，”少女摇头，“云瑟懂的，祖母，这只是您的关心与维护，怕今天不是关谈镜，换做其他男儿，祖母也要挑毛病。” 那倒确实如此。 “还是你小丫头会说，”老太太拍拍谢云瑟的手，“我们云瑟乖乖呀，你母亲临终前将你交给我，我总是怕负了她的嘱托。昨日你父亲来找我说你的事，我就怕你一时糊涂，将自己的幸福给搭进去。” “祖母宽心，您不是那般世俗之人，母亲也必定不是。”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是其他缘由了。” 老太太的思绪沉进那段遥远的往事里。 “你不知道，这婚事还在你大jiejie身上时，你母亲可是铁了心要解除婚约。” “关少将军那时候醉心战事，对女儿家冷淡，见了你大jiejie都不甚搭理的，而你大jiejie也是更喜欢文质儒雅之人。” “两个人合不到一块去，沐怡爱你们，怎么会让女儿嫁给不爱之人。” 以陈沐怡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当时这事是成得了的，但终究没来得及，最终那番反对还惹恼了老旬阳侯。 英国公府权大势大，人家把独女嫁进来，他不觉得高兴，反倒恨人家能压着他，坏了他弄虚作假的清廉名声。 三房母女走后，他作为老公公报复已故儿媳，不光逼着儿子续娶纳妾，还将陈沐怡留下的谢云瑟又推到同一桩婚事上去了。 可恨那时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他几个儿子，都过得辛苦。 “你说，有了这样一番渊源，我可不得愁吗？” 老太太叹息一声，没想到最后却是让云瑟给瞧上了。 谢云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可是呀，如今只要你觉得幸福，那就行了。” “我知你与这京中的人想法多有不同，不过那将军府确实是京城难得的好人家，安阳郡主是只求真心的人，如今巧合让你们二人圆满，也是你们的缘分。至于剩下的弯弯绕绕，你就别担心了，知道吗？有我和你父亲在前面呢。” 从安心院出来，谢云瑟的心落实了一半，还有悬着的另一半，自然在关谈镜那里。 她虽然性子有些不悲不喜，但一旦有该追求、该珍惜的，从来都会积极争取。 * 旬阳侯府侮慢振威将军府关少将军那番话很快就传遍京城了。 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就先一个当今皇帝，看到臣子的弹劾奏折，气得在御书房甘露殿摔了两个茶盏。 他当即就以旬阳侯府“家风不正”、“治家不严”之由罚了旬阳侯半年俸禄，并择宫中教养嬷嬷两人，于来年开年之后送到旬阳侯府。 既然侯夫人教不好子女，那就换教养嬷嬷来。 可以说，这是皇帝在朝局平衡的前提下，所能给出的最重的惩罚。 有影响的不是那点俸禄，是丢失的脸面，以及最重要的帝心。 旬阳侯作为礼部尚书，再要往刑、户两部走，有得熬了，更不要说前行的吏部、兵部。 其二当然是振威将军夫妇。 他们不可避免地细思这番巧合，怀疑起谢云瑟是否有那般玲珑心思，为了利益玩弄关谈镜的感情，事情导致他们整个年节都过得心焦焦的。 关谈镜什么都不知道，只挂念着滑头口中的上元花灯节。 他们说，那是要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看花灯的节日，他自然想到云瑟。 景宁六年正月初九，旬阳侯府低迷的过节氛围中，谢云瑟在茗院收到了关谈镜自二人上次分别后第三封信。 他约她正月十五那日去城西看花灯。 谢云瑟取了信笺，只回了一个“好”字，又按照前几次的习惯，起笔在下方添了一幅四框连环画。 画的是前世看来平平无常的兔子和熊的小故事，回复的信笺一封一封连在一起，便有了上下章节。 关谈镜没见过这么软萌可爱的画风，和云瑟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再把纸张轻轻藏在怀里，仿佛都能闻到云瑟身上暖暖的气息。 关谈镜送信从来都是自己从城北走到城南，他在京城内的行动，安阳郡主夫妻二人给的自由度蛮高的，以至于他们完全不知道两人书信来往这回事，只以为关谈镜出门去了街铺遍布的城西，找他那几个朋友玩。 直至元宵节那日清晨，一家三口还在桌上用膳，他突然报备自己从公中取了银钱，午时要去京城锦华楼，约了人下午玩。 * 旬阳侯府的人被打击得惨淡，过年时都有一层阴霾罩着几乎每个人。 一直到了花灯节，小辈们才有心情外出，犹其是女孩。 过了年，宫中教养嬷嬷一到，下一次出门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云采已经被送回了旬阳老家，侯夫人被夺了管家权。 满府都厌了这两人，只盼着谢云瑟早日与关谈镜成婚，这口压着的气好吐一些。 府中现由老夫人管家，其它几房夫人辅助。 婚约一事，虽出发点不同，但殊途同归，老夫人已经约着英国公府的，准备年后和安阳郡主开始谈了。 而谢云瑟是日子最顺心的那一个，连得知谢云采算计自己的事时，都只是恶寒了一小会儿。 她不为谢云采最后的结局高兴，是她不能不想合理化这个封建时代的糟粕；她也不会求情，因为被算计的是她自己。 生活还是和往年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多了一个“准未婚夫婿”，谢云瑟的精神世界丰富了一些。 花灯节那日，她没有随府上姐妹临近傍晚才出门。 她和关谈镜约好中午见面，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午时前就坐马车去京城有名的锦华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