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⑦「伪流产」
“滚……！” 牧四诚房间里传来一声愤怒到极致的低吼，他的嗓子很是嘶哑，带着明显的震慑意味。 房门被扔过来的某种家具狠狠砸了一下，那动静过于凶猛，只差一点就能把房门砸烂。 白六站在原地，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牧四诚也许已经失去人性，可是……白六还是想利用自己肚子里这个尚未成形的小野种做到某件事。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白六知道自己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毫无负担不择手段的人，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有些犹豫了。 手掌无意识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白六还是感受不到这里面居然真的有个小宝宝。 “……”白六沉默看着自己的肚子，再抬头看了看牧四诚被砸出凸起的房门，轻声喃喃开口，像是在和宝宝说话，“好了，这次先放过你。” 他缓缓转身，打算离开另找机会。 ——反正牧四诚每天晚上都会有点狂躁，不一定要挑这个月圆之夜。 刚扶上楼梯上的栏杆，离牧四诚的房门还没走出三步远，白六就听见对方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突然震得他出现轻微的耳鸣。 眼睛微微睁大，白六动作敏捷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那扇门被一只指甲尖利的手掌轻松捅开，中间出现一个大窟窿，门锁的零件散落一地……他想也没想就扭头往下跑，丝毫不好奇那只狼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可还没等他迈出脚步，耳后就传来尖锐的破空声，身体瞬间被一股大力从后面高高抛起，白六急促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和头部—— “唔……！” 一阵剧痛和天旋地转，白六被完全失控的狼人从背后一掀，整个人直接从二楼楼梯口滚了下去！ “嗯……！”身体本就由于以前商人的虐待而被养得过于瘦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突如其来猛烈的伤害，白六摔得一时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他吃力地支起手肘，试图靠自己站起来，也试图唤醒对方，“呃、牧……四诚……我好疼……” 身体感受到了迟来的钝痛，白六再次瘫软在地，他看见自己的鲜血慢慢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不知是从哪些地方流出来的。 ……来不及了，他，或者“它”，已经追上来了。 兽类沉重的呼吸已经喷洒在白六的耳边。 · 丹尼尔睡过头了，他不知怎的突然从美梦中惊醒，一睁眼，白六不知所踪，身旁的温度也早就已经变凉。 他变回人类的样子，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心跳变得很快，不正常的快，这是一种极度不安的表现，是吸血鬼最本能的预警。 丹尼尔打开房门，本打算去餐厅寻找，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非常浓厚的血腥味。 “小仆人……？！” 绿色的瞳孔一缩，他的心跳停滞一瞬，还没仔细思考，人就消失在原地，直奔血腥的源头而去。 他瞬移到木柯的房间门前，顺着血迹跑进去，一眼就看见体型比平时还大了一号、双眼猩红的牧四诚正挥动变成狼类形态的爪子狠狠砸着木柯实验室的门，他怒吼着，像是要把躲在里面的人抓出来生吞活剥…… 丹尼尔头脑瞬间空白，他闻到白六微弱的气息，对方很可能就在那个实验室里面瑟缩着，不知道已经被伤成什么样了，他不敢往下想。 “牧、四、诚……”丹尼尔嘴角的獠牙又变得尖利，脸颊颤动，表情狰狞起来，“你他妈——” · 木柯从厨房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牧四诚被丹尼尔扔出窗外的这一幕，玻璃全都碎掉，和地上的鲜血混在一起，圆月的光线折射在上面，使它们散发出奇怪的艳丽光芒。 丹尼尔身上也有严重的抓伤 “白六呢？”木柯眼里有血丝，他揪住丹尼尔的衣领，尾音有些颤抖，“地上的血是你的还是他的？我告诉过他不要去找牧四诚，他……” “别废话了……”丹尼尔一把甩开木柯的手，呼吸急促地跑进有血迹的房间，喊了一句，“把你实验室的破门打开！” 木柯后知后觉地跟着丹尼尔进去，看见紧闭的门，默念了一句什么，然后伸手摸上把手，“咔嚓”一声，这扇刚才牧四诚怎么击打都无法破坏的门，自己慢悠悠打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药品和器材四处散落，地上有若隐若现的脚印和血珠。 “宝宝……！你在里面对吧？”丹尼尔冲进去，凭着夜视能力环顾四周寻找白六的身影，“你别怕，是我来了，你在哪？” 木柯把灯打开，观察一个个可能藏人的柜子，心跳从没有这么快过。 “出事了……地上全是他的血……”木柯目光发直地喃喃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丹尼尔咬牙切齿，躬身毫不怜惜地破坏着柜门，这途中没听见白六的任何回应，他逐渐找得心灰意冷。 直到他们跑到实验室的最里面，那里是一条木柯平时放置闲置器材的工具木柜，矮矮的，要蹲下去才能打开。丹尼尔眼尖，看见了一个柜门上有几个浅浅的血手印，印子小小的，很像白六的手。 “……在这！”丹尼尔嗓音嘶哑地大喊一声，想都没想就单膝跪了下去，用力把结实的柜子强行打开，“白六，你没……” 话音未落，随着柜门的开启，一个小小的、浑身是血的身影从里面无力歪倒出来，栽进丹尼尔怀里。 丹尼尔把人接了个满怀，他双手颤抖，紧紧抱住对方：“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啊，啊？你怎么一直在抖……身上也好冷……是我的错，我不该睡那么死……” 木柯此刻也丢掉了什么形象，他跪在地上，去触碰白六苍白布满冷汗的脸颊，声线有些飘忽，不再冷静：“……快点把他抱到我床上去，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丹尼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双目无神地立刻小心翼翼将已经失去意识的白六抱起来，瞬移到木柯床前，将人稳稳放在松软的被子上，然后双手轻轻握住对方冰凉的右手，放在自己额间轻声祈祷了一句什么，再低头吻了吻那沾有血迹的手心…… 木柯满头都是被白六吓出来的冷汗，他在桌子前快速调试着某种药剂，打碎了好几个玻璃瓶。 ——他配药时从来不手抖，今天却因为白六变成这副失态的模样。 小仆人从来都是那样有恃无恐、喜欢捉弄人的，木柯都习惯了对方每天活生生气鼓鼓的样子，现在却…… 配药的五分钟格外漫长，丹尼尔濒临崩溃地催促了木柯十几次，终于看见对方拿着一杯蓝色的药剂跑了过来。 “你喂他喝。”木柯的手腕依旧止不住地颤抖，他毫不犹豫把药递给丹尼尔，“全部喂进去，然后给他一滴你的血。” “……这样他以后就会有超出人类范畴的自愈能力了。” · 白六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身上被牧四诚撕咬、抓挠过的伤口都已经奇迹般痊愈时，轻轻勾起了嘴角。 ——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说明已经达到目的了。 “真是几个笨蛋呢。”白六偏头看着窗外明朗的天色，自言自语喃喃道，“稍微一点苦rou计，就心疼成这样……” 轻笑一声，他转过了头，打算窝进被子里再睡一会儿。 ——却看见了木柯和丹尼尔那张略显愤怒和震惊的脸。 白六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也在房间里，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保持着平淡和刚睡醒般的慵懒。 “所以你是故意去找他的？”木柯的声线微微颤抖，眉头用力皱起，“我告诉你不要去招惹他，你就故意去招惹他？为了让我给你配药？” 不好了。 白六见势头不对，缓缓撑起上身，故意露出一副被伤害过、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表情，声音小小的： “我没有故意去找他，只是路过就被……” “够了！别给我撒谎！”木柯突然用力一拍床头柜，大吼出声，把丹尼尔和白六齐齐吓了一颤，“你想要什么我没给过你？！你想要自愈能力大可以直说，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你当我傻吗？” 白六被吼得愣住，差点忘了接下来该怎么演。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角挤出几滴欲落不落的泪滴，声线微颤：“你为什么要给我呢，你又不是真心喜欢我的，难道会无条件为我付出什么吗。我只是一个小仆人，想要这些东西，当然只能靠自己……” 木柯气到发抖：“我不是真……你说我不是真心？” 丹尼尔刚准备出声制止木柯吼白六，听到这里却止住了话头。 “你做这种事之前，也丝毫不在乎我们的宝宝……”丹尼尔低低出声，坐到白六床头，伸手去摸他的脸颊，“你知道自己的腹部也被抓伤了吗，宝宝差点就……” “宝宝没了吗？”白六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刚刚还演苦情戏演得起劲的他，突然认真看向丹尼尔，声线平稳。 “……”丹尼尔沉默一会儿，轻轻摸上白六的小腹，“宝宝没事。” 白六收敛一点神色，重新漫不经心起来。 “我差点疯了。”丹尼尔直直看着白六，“地上全是你的血，可我却勾不起一点食欲。我一想到你和宝宝流着同样的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缥缈，像是气极了，又像是心疼极了：“我不凶你。你别触碰我的底线，白六，别做害你自己的事，算我求你……我一点都不想对你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 丹尼尔一直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避免吓到白六。向来最为极端疯狂的他此刻居然是三个男人之中最冷静的。 白六一直保持着委委屈屈的样子，装得像是自己被主人们误解了，死不承认。 他趴进相对来说情绪最为温和的丹尼尔怀里，只露出一点脑袋，目光怯怯地偷偷看着凶巴巴的木柯。 “嗯，你再装就是了。每次一到问罪的时候你就躲进某个不凶你的男人怀里撒娇。”木柯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消气，他指了一下白六，有些咬牙切齿，“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你最好别再有下次。”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击了两下。 牧四诚的声音从外面闷闷传来：“那个，白……” “滚！”丹尼尔和木柯齐声扭头朝牧四诚吼了一声，白六离丹尼尔最近，耳朵都被吵得一哆嗦。 “……啧。”牧四诚沉默一秒，“不是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滚啊？要滚也是白六让我滚好吗？” 丹尼尔看向白六，发现白六已经缩进自己怀里开始微微喘气发抖，像是被牧四诚吓到了，跟小猫应激一样。 装的，又是装的。 现在木柯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再也不相信这个次次犯事之后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小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