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我要见秦铄

    菜上得慢，所幸味道真的不错，整体偏甜，但鲜香可口。温子言问她如何，夏追说好吃，啃排骨的动作却在瞥见桌边小票上的数字时悄悄梗了一下。

    她是吃不来细糠的山猪，再好吃也心疼钱。

    却说左前方，隔着低矮的屏障，某道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凝往这边。夏追被盯得烦，抬眼瞥见温子言面色如常，似是心情不错，便起了心思，抽纸拭唇，作出平常姿态：“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木椅挪动，在同地板的摩擦中发出吱呀声响，少女离席。

    温子言吃完碗中的菜，回头一瞥，果然，某一桌那个位置上上亦没了人。

    “呵。”

    或许是为了凸显这用钱砸出来的淡雅古韵，雍春小筑的灯光也发暗，一条走廊走下来，仅有洗手间前的镜子能照亮人脸。夏追走进去，站在隔间外面等。

    不多时，脚步声近了，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宋一清走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她开门见山，态度同往常天差地别。

    宋一清滞了半秒，解释道：“我并不是故意和你遇见的，只是放学后恰好和别人约在了这里……”

    夏追没耐心听这些，只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对面就没了声音。

    昏暗灯光下，长睫在少女眼下打出阴影，将本就娇美的面容衬出几分委屈可怜。她樱唇微动，半晌只是低声道：“你真的变得好冷漠啊，小追，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夏追像块臭石头，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

    “我只是想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宋一清无奈道，“你也知道吧，宋一诚推我下楼的事，爷爷他们给了我一丁点补偿。他们分我了个不温不火的小彩妆公司，这些天我脚不沾地地忙着那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我想邀……”

    “不了吧。”夏追没等她说完便道，“没必要。”

    “有必要的，我希望你能成为第一个见证的人！”

    “我说了，没必要。”黑发女孩子望着她的脸，毫无波澜，“我们已经绝交了，就别互相打扰了。”

    “你别这样。”

    夏追自认为已无交流的必要，抬脚便要走。

    “小追！”宋一清一把拽住她手腕。

    她学舞多年，虽说样貌生得柔弱，力气却较一般女生大些。夏追试图抬手，竟没挣开。

    “还有要说的？”她火气有些上来了。

    宋一清只拽了一瞬便松开了，手拢拢耳发，脸色变幻几番，最终归于难得真实的平静与强势：“……你想保送？”

    夏追瞳孔骤缩。

    “秦家在校董会，宋家也在。”她淡声道，“你的材料交上去我就知道了。今年不公开申请流程，也是秦烁在帮你吧。”

    “原本你的材料连第一轮审核都过不了的——秦烁那傻子好几次闹出大动静，宋家知道你是谁，最初就准备刷掉你，只是顾及他才勉强把你留下了。”顿了顿，“考试什么的我对你有信心，可是之后的面试呢，要是有面试官刻意刁难，你还能挺过去吗？”

    “你想说秦烁会帮你？但是校董会实权在他爷爷手里，显然他从小到大都蛮喜欢我的。而你——秦烁mama去世后，他本来就更反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了，更不提你还让秦烁逼他违反规矩……”

    夏追抬头：“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当然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她直视对方的脸，叹息一声，眉眼柔和，“我只是想邀请你去看看我的工厂。”

    邀请？夏追为这个词的语境感到好笑。宋一清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懂怎么拿捏她。半晌，她勾勾唇角：“好啊，那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什么？”

    “你把秦烁也带过去。”她颐指气使的样子不像被威胁的人，“我要见他。”

    “我只邀请了你。”宋一清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我要见他。”

    对视良久。

    “……好吧。”

    卫生间门口，依旧是来时那样，夏追先出去。宋一清遥遥望着她的眉眼，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们还蛮了解对方的，不是吗？”

    没有回答。

    “我们可以重新做朋友吧？”

    这次有回答了，三个字——“不可能。”

    “……”端丽娇美的姑娘站在门内，神色莫辨。

    食指动了动，她恍然以为是自己烟瘾犯了。

    那天温子言问她开心吗，开心的话下次再来，夏追说不用了。

    “不开心吗，是饭菜教你不满意，还是人让你不满意？”

    夏追一僵，几乎以为他知道自己和宋一清谈话了，然而抬头观察，他的脸又平淡得毫无破绽。见她望来，温子言笑：“怎么了？”

    “没什么。”她又把头低下去了。

    “你呢，你喜欢吃吗？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再来吧。”夏追随口转移话题，心道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顿顿来吃都无所谓。

    少年推推眼镜，似乎有些诧异：“开始关心我的喜好了？”

    “我这段时间对你一直都很关心吧。”

    不是关心，是观察。但温子言还是扬起一个笑容，低声道：“我知道，我很荣幸。”

    关心也好，观察也罢，他要夏追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全部在他身上才好。

    宋一清定了第二周的星期日，这让夏追松了口气。

    温子言是大忙人，平日放了学都要到处跑，假期更是不见人影。他从来不会和她谈起自己在干什么，这显然是一种防备，但夏追不介意——她只在乎他不在时自己自由活动的权利。

    幸好姓温的没不要脸到这点时间都要占用。

    放学与宋一清一同上车，这是夏追第一次乘她家的车，加之二人如今关系尴尬，一时只能望向窗外。

    宋一清在车上很老实，静静端坐，并不主动与她讲话，衣角散发的香味淡雅而甜得沉稳，味道有点熟悉，像个真正的娴静大家闺秀。

    车一路驶去，在窗外变化的街道景物中，夏追察觉出不对：“你不是说要带我去……”

    “先去我家吧。”

    “为什么？”她便戒备起来。

    宋一清失笑：“先回去换车。”

    言罢，她稍稍侧身，馨香移到夏追耳畔，声音细细低低：“温子言会派人跟着你的。我们先假装会我家，再换车去工厂——我怕他的人在那边看见秦铄。”

    这倒是真的。夏追就不再说话了。

    豪华轿车驶入大门，是个庄园，不是上次生日宴会的那栋别墅。宋一清没糊弄她，去车库换了辆灰头土脸的旧车，在车中再坐了会儿便出发。

    司机换成个矮瘦的中年妇人，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挪近几寸，小声问：“你喜欢我今天喷的香水吗？”

    夏追往窗外望。

    宋大小姐并不气馁：“是你给我定制的那瓶——小追，谢谢你，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