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阳怪气

    林竹眠的力挽狂澜，加上公司公关部的出面，这场直播事故在网上并没能泛起很大水花。

    只是有些人会在意。

    陈成琪憋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

    “喂。”他阴阳怪气的开口。

    “怎么了。”

    她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一盆水，给他的无名火浇的干干净净。

    陈成琪烦躁地挠挠头，想好的措辞到了嘴边又有些发酸。

    “你还在那个陆什么家吗？”

    “当然不在。”

    林竹眠走到窗前，看着a市的车流不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有些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成琪一滞，扯开话题：“没什么，上次一起拍mv，辛苦你了。我……”

    “我下周开演唱会。”

    听见对面没有继续往下接话，陈成琪的心渐渐下沉。

    “……想问问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唱那首歌吗。”

    一段话被他碾的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如果她拒绝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陈成琪想到过去自己对她的态度，抠住手机的指尖渐渐发白。

    没关系，没有期望的话就不会失望。

    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可以啊，但你的粉丝不会吃醋吗？”

    林竹眠带着调笑的戏谑，像是一根轻飘飘的丝落在他心上，挠的他痒痒的。

    “当然不会！”

    像是担心林竹眠反悔一般，他语速快的惊人：“那好，那我们约个时间排练，我会让我的经纪人联系你的经纪人的。”

    然后不由分说地挂断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紧张还有一丝颤抖，陈成琪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明明之前两个人交流，紧张的都是林竹眠，避之不及的是自己。

    怎么现在自己开始怅然若失了。

    他闭了闭眼，少女鲜活的面容却始终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陈成琪当初作为练习生出道，是粉丝们一票一票打投出来的。他也素来以女友粉战斗力强著称，光鲜的背后势必遭其反噬。

    他几乎不敢与任何的异性有近距离的接触，否则都会牵连对方招致无尽的谩骂。

    他垂下眼，白净的面容显得异常乖巧。

    可他不想一辈子都被禁锢在爱豆这个身份中。

    找林竹眠一起拍mv，也是迈出的第一步。

    但这第一步依然战战兢兢。

    自己不是没有摇摆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却执意地拖着她一起走向地狱。

    陈成琪确实很了解自家粉丝的脾气。实际上，他们买专辑的一部分原因，是冲着辱骂林竹眠去的。

    早在两人的路透图爆出之时，棋子粉们就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由于发布的数字专辑进行了购买后才能评论的设置，粉丝们在发售前也只能在超话里过过嘴瘾，极大的束缚了他们的战斗力。

    官方数字专辑《血色》发布的第一天，陈成琪的各大粉丝群就已经统一好了口径与话术。大段相似的评论已经复制进对话框，就等着购买通道开启。

    “扯清两人关系，专注自家发展，拉踩林竹眠的同时，给路人喂一波安利。收到了吗。”

    “收到。”

    “收到。”

    林竹眠家的粉丝也都在各个大群里忧心忡忡地再三叮嘱：

    “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咱们眠宝部分本来也不重，不要喧宾夺主。”

    “专注自家，不要去炒真人cp。”

    “一致对外，夸就行了。”

    “咱们眠宝刚火起来，体量比不上他家，不要去硬碰。”

    “开链接了，大家冲！”

    陈成琪的粉丝们像蝗虫一般涌入购买链接，迫不及待地按下播放按钮。

    暧昧的前奏从耳机中缓缓流出，像是细密的网将耳膜包裹住，闷闷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们的心。

    略带沙哑的男声轻轻地咬着每一个字，给整个乐曲又增添上一层瑰丽的颜色。

    我们家琪琪好牛啊！！！

    陈成琪的粉丝忍不住握拳在心里失声尖叫。

    而很快，她们在脑内码字的小作文就被林竹眠海妖般的歌声冲刷成一片血色。

    如果说陈成琪像是刚盛开的玫瑰，带着新鲜的水珠与清新的芬芳。那么林竹眠的状态更像盛开至荼靡，她的声线与咬字仿佛带有令人窒息的芬芳。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声音像是男女之间的追逐，是深红与浅红的交融，是铺天盖地的香气。

    这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吗？？？

    林竹眠的part并不长，就更让这短暂的三十秒像是海上升起的泡沫，美好而虚幻，转瞬便消失在阳光之下。

    以至于副歌响起的时候，她们还没有缓过神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手指却控制不住地按住小圆点向后拖，像是一船被塞壬蛊惑地水手，明知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却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骗人的吧，这是修音的吧！！

    陈成琪的粉丝们欲哭无泪，一边不争气地反复循环，一边试图打开歌曲mv挑刺。

    玫瑰盛开的花园里，漂亮的男人像是从中世纪的油画中走出，带着贵族特有的傲慢与矜贵。

    被他圈在怀里的少女，身体微微颤抖。雨水沿着打湿的刘海滑过苍白的皮肤，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是翩翩欲飞的两只蝴蝶。等她看向屏幕时，所有人都理解了——wap..OrG

    什么叫做好看的令人心碎。

    她泛着淡淡琥珀色的眼底似乎有细碎的泪光，别过脸去不肯看他，直到被他捏着下巴掰回来。

    陈成琪，你真是个畜/生啊。

    粉丝们此刻脑内只有一个想法，完全忽视了自己已经拔旗易帜的事实。

    随着音乐渐入高/潮，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镜头却被拉远。

    漫天的大雨，轰鸣的雷声，让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人影重叠，雨幕中的两个人忘情地亲吻。

    当镜头拉近特写时，少女的嘴唇已经有了带血的伤口。

    这什么？怎么回事？

    陈成琪的粉丝们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

    这是借位？？不是吧？借位没有这么真吧？

    但如果不是借位，镜头拉的这么远做什么，你倒是放出细节给我们看看啊！

    还有，陈成琪这吻技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把人啃破，属狗的吗？

    粉丝们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就差撸起袖子自己上了。这股不满意并非指向对林竹眠的嫉妒，倒更像是一种没看爽的不满足。

    歌曲进入尾声，这场强取豪夺的戏码似乎再无看点，粉丝们的手蠢蠢欲动，准备拖动进度条再来一遍。

    音乐声彻底消失，视频里的柔弱的女主却忽然忽然表情一变，直勾勾地望进她们的眼中。像是海上的塞壬，用歌声将他们吸引来，然后取出心脏，狠狠捏碎。

    她的嘴唇被鲜血染的一片殷红，眼角带着病态的粉色，疯狂地笑着。

    “！”刚抬起手指的粉丝愣在原地，直到手机黑下去的屏幕上映出自己诧异的表情。

    是自己……看错了吗？

    已经忘记自己背负任务的粉丝们，纷纷按下重播键。有的还郑重其事地拿来高音质的耳机，担心外放影响了自己绝佳的观影体验。

    以至于出现了发售后五分钟内，一个评论都没有的奇观。

    明明是在初秋，冷汗却已经浸湿了密切监视后台评论的工作室员工。

    要说以前，粉丝们应该很热衷于抢前排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对两人合作的尺/度不满吧？

    他反复刷新着后台页面，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下岗后再就业的准备。

    直到终于有一条评论出现——

    “这俩一个黑切白，一个白切黑，绝配！先把前排抢了，我再去刷一遍！”

    他刚松口气，成千上万条评论都涌了进来。

    “太好听了，已经上头了。听我的，一定要看mv，而且一定看到最后，有彩蛋哦～”

    “我是琪琪粉，但这次真的狠狠被林竹眠小jiejie圈粉了，演技真的太牛了啊啊啊。”

    “本来是奔着成琪去听的，结果发现了宝藏，祝两人友谊长存，专辑大卖！”

    “我看哭了，我其实是琪琪的老粉了。从他开始参加选秀到现在的爆火，一步步见证他的成长。这一次真的狠狠地被惊艳到了，两位的声音和演技都太棒了，琪琪在这首歌里完全调动起感觉了。真的太好哭了，谢谢林竹眠小jiejie……”

    不同于陈成琪以前的作品，这一次评论区不再是翻来覆去就那几套的安利模板，而是各种真情实感小作文。

    这假的吧。

    陈成琪工作室员工的第一反应是：这都是林竹眠家的粉丝吧。

    林竹眠的粉丝也都有点发懵，随时准备战斗的双手悬空停在键盘上：不是说，陈成琪的粉丝撕合作女星很厉害吗？

    还是说，他们的评论其实是在阴阳怪气，只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小竹子们第一次对自己的语言理解能力产生质疑，又反复读了好几次。

    ……不对啊，这怎么读都是在夸两人啊？！

    见工作人员对着电脑发呆，陈成琪有些紧张：“怎么了，评论开骂了？”

    “啊……不是……没有”他实在很难以描述和解释目前发生的状况，干脆心一横：“要不您自己看看？”

    要来了。

    陈成琪的心在阵阵发紧，握住鼠标的手背上绷起一根一根的青筋，他艰难地看向电脑屏幕——

    这是什么？

    他被刷屏的真情实感小作文砸晕在原地。

    以往粉丝们的评论的套话陈成琪早已倒背如流，他的耳边似乎就只有这几种声音，并且全部都是夸赞。

    可陈成琪自己心里清楚，夸赞所占据的主导权，会将其他一切的声音都压倒，以至于，让自己失衡。

    对于这次的评论区，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是与往常大差不差的夸耀与对过去作品的安利。唯一可能出现不同的是，可能会有粉丝辱骂的林竹眠。

    可他一条一条认真地读下来，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很多粉丝已经陪伴自己很多年了，慢慢的读着他们的评论，陈成琪也透过他们的视角，去追溯自己闪闪发光的历程。

    从一开始打投出道的练习生，再到第一首歌曲的录制，第一次开演唱会，第一次遭遇组合分崩离析……太多的心酸苦楚，原来他们和自己一样，都还记得那些凝聚成为永恒的瞬间。

    最初的时候，自己也会收到一些粉丝写的信，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半夜爬起来偷偷读。

    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他收到的信越来越多，多到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能够看到的，只剩下千篇一律的吹捧与安利。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像是长期不被关注的孩子，只想和父母认真地聊聊天。却被一把抱住，拍拍额头，得到无数的爱。

    他揉揉发酸的眼睛，把电脑还给别人时还嘴硬地找了借口。

    “长时间看电脑，我眼睛有点干，流了点眼泪。”

    然而，工作室里已经没有人顾得上他了，大家都快忙疯了。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响起，仿佛无穷无尽。

    “喂，您好。是的，不好意思，我们会尽快上架的。”

    “是问专辑的事情吗……”

    “好的，我们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陈成琪愣在原地。

    “琪琪，已经破2000万了。”

    王哥咽了咽口水，艰涩地转过头。

    “而且，还在上升。”

    粉丝们在听完数字专辑后，实在是心痒难耐，谁不想再买几份实体专辑永久珍藏。

    可当她们登入购买链接时，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

    多买几份？连一份都很难抢到。

    “怎么回事啊，工作室怎么还搞饥饿营销这一套。”

    “有姐妹抢到的吗，我哭了。”

    “林竹眠家粉丝购买力这么强的吗，我就卡了一秒，再进来就什么都没了。”

    林竹眠的粉丝觉得很冤，他们自己也都很难抢到几张。

    “谢谢我姐妹送我的数专，已经被狠狠种草，有无姐妹有实体专辑链接。”

    “救命！我是圈外人，但已经上头了，这是循环的第五遍了，怎么戒掉！”

    “想入坑，有指南吗。”

    “不追星，不搞饭圈，单纯想购入一份专辑当做做梦素材。”

    “mama，我看的小说有脸了，这两人太好代了吧！”

    两家粉丝为了数字专辑的数据好看，买了不少送给身边的朋友，奈何这首歌实在是太出圈了，就导致本来已经很难买到的实体专辑更加难买。

    “琪琪，这一批……已经脱销了。”

    王哥一直在监视着后台数据，眼睛里全是充血的红血丝，像是困在赌场里疯狂的赌徒。

    当初担心林竹眠的加入会影响专辑销量，王哥还特地叮嘱少发行了500万张。现在的他，只想给自己两个巴掌。

    想到刚刚林竹眠在电话中平静的声音，陈成琪觉得自家的经纪人，格外丢脸。

    “淡定点。”

    觉得自己也不能丢了面子，陈成琪装作满不在乎地歪在沙发上，翻看着演唱会行程。

    刚感慨自家艺人长大了而老泪纵横的王哥，忽然瞥见他手中上下颠倒的行程本。

    王哥：……

    他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感慨，握起拳头向空气挥了两拳。

    这一把，要赢了。杰尼白的我靠流血成为万人迷